魔界進犯了。

這是剛剛從前線傳過來的加急的消息，在邊防守将出乎意料的時間和讓最娴熟的将領都目瞪口呆的速度打過來了，其攻勢之猛、兵力之強讓所有人始料不及，魔界在邊境上勢如破竹之時，他恰好抱着孟元回到九華殿。

道明叙述完概況之後，最後道：“據前線報，魔界将士身上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靈力，或許是因此靈力才驟然變得如此強盛。這靈力像是從前在空智身上見過的。”

道明竭力将語氣變得平實而不沾感情色彩，可是顫着的尾音流出他的擔憂。

玄冥聽罷之後，擱在一旁桌上的手蓦然攥緊。所謂将士身上的靈力他曉得定然是那邪氣，加之魔界貿然進犯，除非是空智再次破金缽而出，可是當日之金缽受了多道封印他怎能....

那魔尊扶光又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為什麼又偏偏是在解開兩生道的時候？解兩生道之事除到場之人外再無人知曉，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到場的二十八位官員絕非有勾連外界起異心之人，又怎會如此巧？

玄冥如今才發覺自己在空智一事上或許掉以輕心了。

他随即動身去了冥兵部大營籌謀用兵之事，在這之前召了曲言留在玄陰宮看護好孟元，此間有任何人有任何事不得入羅酆山，若有急事便在山門下遞文書。

他在大營中留了兩個時辰，幸得冥界向來練兵有素，即便遇到此等突發之情在短暫地紛亂之後便井然有序，邊境便暫時穩了下來。此時他出了界，出界的時候，果不其然看到那些将士身上有那一股熟悉的邪氣。是空智。

此刻他赴的是妖界。

妖界自空智再度被收入金缽時就松了戒嚴，但狐岐山仍非尋常人想入便入之地。

但今日似是青岐授了意一般地，狐岐山外的結界在他到時悄然褪去，他在狐岐神宮外按下雲頭的時候，身着紫袍之人便蓦然現身于宮門之外。

妖尊青岐站在兩尊銅狐像的中央，神色變得似乎有些玄冥意味的那般平淡。

“扶光到底是什麼人？”

“他像是是空智的傀儡，元神上的傀儡。但我沒有實據。”青岐沉默了一會兒，“他的修為太強，而且像是承了地藏菩薩的術法，否則不會再次破了金缽。若非我從前想攻上天宮，我定然不會與他合作。你這位師兄，我揣測不了。”

“天界的兵力華而不實，若你們真到了那種地步，送信到狐岐神宮。”

“多謝。”

紫衣之人化作一股煙，消散在兩尊銅狐像之間。

元神上的傀儡。

或是指那扶光的元神被空智直接操縱着，或是另一種更為兇險的，空智已将扶光的軀體化為己用。他如青岐一樣不能肯定這是哪一種，但他眼下能肯定的就是空智的目的。

他這位師兄的目的就是攻入冥界，将他殺了，然後掌權這個先前本應屬于他的地方，坐上本應屬于他的位置。

玄冥隻猜對了一半。

兩生道的兩股雲絲都彙入孟元體中的那一刹那，遠在魔界一個洞穴中閉目打坐的扶光，或者說，空智，倏然睜開了雙眼。他爆發出的狂笑在昏暗而廣闊不知邊際的洞穴内久久不止，傳來一陣又一陣不曾減弱的回聲。

他等到了，終于等到了，等到他這位小師弟解開他師父留下的法物的時候，也就是他開始動手複仇的時候。

他要拿回他的東西。

他那位好師父千錯萬錯，就是錯在收了他為弟子，錯在讓他一道參與法器的煉制，困住他的金缽、衆人視之為聖物的兩生道，無一不是經了他的手才造出的。

兩生道不是死物，而更像是一個有着豐沛靈力且運用自如的活物。正因如此，他能清晰地感知它的動向，在如此多萬年之中它一直在封印之中，直到方才那一刻。

他原來想的，是尋到兩生道注定的那位後繼之人，然後，殺了他。

兩生道選一個，他殺一個，直到玄冥不敢再用兩生道擇儲君為止，讓世人知道靈山的、地藏的法器終究是無能，他玄冥也終究是無能。

可是當他感知到兩生道如今進入到誰的體内的時候，他陡然變了想法。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

他當然看得出玄冥對這朵不知天高地厚的彼岸花有着特别的心思，如此倒讓事情更新鮮些。既是一對鴛鴦，不若讓他們死在一塊兒。

他原先對和他這位師弟交手并沒有太大的把握，直到在無界湖上那日之後，他喜不自勝地知曉玄冥隻剩下五成修為，那麼此事便是手到擒來。與其折磨玄冥，不若直接讓他死了省心。

他已經等得夠久了。

他随即便下了進攻的令。冥界，即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玄冥去到冥魔二界的一處邊境，站在山崖之上俯視一場激烈争鬥過後的土地。

斷壁殘垣上，處處沾着已經幹涸得發黑的血迹，殘破的旌旗倒了地，地上沒有屍骨，死去的将士已化作消散在空中的點點靈光。還留在土地上的，除了血迹，還有那萦繞着的不息的邪氣。

這不是一次挑釁，而是一次真正的進攻。

有一件事必須盡快做。

不論她從前是誰、而今是誰，日後她都将是冥界的儲君。

他知道靈力耗了大半之後她将昏睡上很久，可是他如今等不了。

幾處邊境上的硝煙在起，風在耳邊呼嘯之時似乎都待了些淡淡的鐵鏽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