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要他們二人的血融彙在一起嗎。她蒼白的臉上牽出一個淺笑,輕聲道:“我們要赢了,對嗎?”
他俯身在她耳邊,說:“對。”
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愛哭呢。
空智被彼岸花海迷了半刻心神便反應了過來,冷笑道:“雕蟲小技,何足為提!”
他的步履中明顯有着蹒跚,臉色卻因心中的驚懼變得更猙獰。玄冥看出了他的害怕,随即用玄無劍支撐着身子站起。
在似紅雨一般的彼岸花海裡,他先出了招向空智劈去。
孟元在天宮裡的時候,曾經遙遙見過兩顆飛過夜空的流星撞擊在一起的畫面,它們在繁星漫步的黑色綢緞上如人間的爆竹一樣炸開,震得四周的星子都要掉下來幾顆。
她便在這時候重新聽到了這樣震動四周八海的聲音,睜眼時,望見身邊漂浮的彼岸花瓣如雨簌簌落下。
玄無劍刺入空智心中,從他的傷口處源源不斷地湧出黑煙,玄冥跪坐在地上,僅憑着刺在屍體上的玄無劍支撐着身體。孟元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好像一片深秋的枯葉,在光秃的枝幹上搖搖欲墜。
不會的,不會的。
她飛奔着跑向他,不知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跪在他的身側看到他蒼白沾着鮮血的臉,帶着哭聲道:“我帶你回玄陰宮,我帶你回玄陰宮。”
他笑着看着她,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擦她的淚。他的手好涼。
可是她的淚如斷線珠子一樣掉着。
“孟元,本座封你為南陽大帝,執掌冥界。”
她的視線變得很朦胧,透過淚光她看着他,忍住自己的哭腔綻開一個笑容:“你不是要培養新君嗎?我們回玄陰宮好好養一陣子,你送我去曆十萬年的劫,然後教我怎樣做帝座好不好?
他怔了一下,道:“你都知道了,也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需要我再教你了,知道嗎?”
他說罷重重地咳了幾聲,孟元急忙将他抱入懷中,眼睜睜地看着鮮血從他嘴角流出。方才他刺入空智的同時,空智集盡靈力的一掌亦拍在他的胸口。
至此經脈盡斷、五髒俱碎。
他的氣息變得微弱,他看着她,眼角沁出淚。
“我這一世了無遺憾,唯有你......若有來生......”
他笑着。
“我愛你,孟元。”
他的身子變得好輕好輕,比飄落在她手上的一片彼岸花瓣還要輕。
她看着他閉上了眼睛,就像在批折子批到深夜後沉沉睡去那樣。她感受不到他的重量,看着他漸漸地化作點點靈光,散去了,就像落下的彼岸花那樣散去了。
她哭喊着想抓住他,無一不是徒勞無功。
一口鮮血再次湧上來,世界重歸于一片漆黑寂靜。
往生海上的波濤将整片海都翻了一翻,忘川裡的水在沸騰,山體在開裂,十大地獄裡的惡鬼傳來穿透九天的哭嚎。厚重的層雲碎了,她變成一片飄飄悠悠的彼岸花瓣,從高處的雲端下墜。
冥界,驟然如上古時一般混沌。
她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她是一株長在三生石畔的彼岸花,她滿懷好奇地看着那個玄衣男子緩步走到三生石前,他來做什麼呢?
诶,他怎麼滴在她頭頂上一滴血呀!
她的夢境到這裡沒有像從前那樣戛然而止,她好像從自己的原身裡頭抽離出來,成為一個鬼魂落到了地上。
玄衣男子看不見她,自顧自地回頭從小徑上走出去了。
她湊到三生石上瞧了瞧上頭寫着什麼,是兩個字,玄冥。
他叫玄冥嗎?
正當她仔細端詳的時候,三生石上又金光一閃現出兩個字,就在玄冥二字一旁。
那兩個字是孟元。
孟元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眼睛紅腫的蔺滄。
她的頭很疼,全身上下也很疼。
她看到自己是躺在九華殿内殿的榻上,她很熟悉的地方,還能隐約的聞到那一股浮動着的焚香。榻邊站着很多人,有道明、曲言,還有些她曾共事過的大臣。
她望向蔺滄,忍着疼痛擠出幾個字:“玄冥呢?在偏殿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