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走在寬闊的石砌甬道裡,繡着加茂族徽的羽織發出淅淅索索的摩擦聲。
推開盡頭的木門,望着石床上強忍疼痛的裡梅,他毫無誠意地笑道:“呀嘞呀嘞,真是好凄慘。”
裡梅餘光瞟了眼幸災樂禍的同盟,重新閉目養神。
羂索并不在意對方的忽視。他自顧自坐到病床邊的凳子上,握住裡梅的手腕,探查對方的狀态。
脈搏忽快忽慢,嘗嘗斷跳;氣息急促,臉色青黑嘴唇蒼白。
“哇,這可真是好重的傷。”
“有辦法嗎?”
“好說。毒麻煩了一點,但我這裡有個方子可以試一下。不過你這是正面挨了一發茈嘛?”
裡梅不語。已經修複完整的軀體,依舊傳來撕裂一樣的劇痛。
咒術師腦子都有毛病。他屬實沒想到,在可能被瞬殺的情況下,這一代的六眼竟然會将最後一擊打向同伴。
更沒想到那個拖後腿的女孩,竟然拿着那樣一柄堪稱作弊的武器。
血瘤吸收了宿傩手指的核心很堅固。但被對方的武器刺中後,力量便開始被大幅抽走。
五條悟的咒力光炮,更是碾碎了核心,加快了血瘤被吸收的速度。
最後,那把古怪的劍竟吞下了包括“茈”在内的所有咒力。
雖然直刃立刻被撐爆,但其碎屑不僅鍍在特級咒具上,給擁有四根手指力量的宿傩帶來了必殺,還将躲避不及的裡梅二度重傷。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去試探出了他們的實力。為了表達感謝,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
羂索笑眯眯地道:“咒靈操使和六眼決裂。兩人争鬥,轟平了一座普通人的醫院。疑似造成大量平民傷亡。五條悟被勒令于五條家中禁閉,咒靈操使被問責,可能面臨監禁等處罰。”
“我們的......不,我的計劃,還算順利。”
“照顧”完盟友,羂索從據點離開。進來時是熱鬧的村鎮,現在卻是前後不見人影的林間道路。
白雪遮地,林葉枯綠。
羂索摸出手機慢慢等信号恢複,右手向脖頸處一掏,捏過來一團軟黏黏的果凍。
果凍呈淡綠色透明裝,有生命一樣晃動着身體,裹住羂索的手腕,意圖向上爬。
羂索把這玩意兒抓在手裡看了看,指尖聚集咒力沖某一點插過去。果凍頗具靈性地顫了顫,癱成一團。
和服寬大的袖口一兜,這團不明生物就被收了起來。
羂索撥通電話:“嗯,咒靈解決了。嗯,大概是這個方位。很冷,快點。”
“進出口還是不穩定啊。”挂斷電話,羂索慢悠悠将自己晃到有太陽的地方。
“大家族的長老......這身份就是好用啊~”
鼻間有股濃郁的肉香,一陣陣腸鳴聲傳進佑裡的耳朵裡,把她餓得直直坐起來。
眼皮都沒掀開,就想摸索着往嘴裡塞東西。
油亮的煙杆敲上女孩的頭。
“啪!”
“痛!”
佑裡捂住腦袋,迷迷糊糊睜眼:“師傅啊......好痛的。”
盤腿坐在一旁的賣藥郎滅掉明火,收起煙袋,撇了眼自己的徒弟問:“别人打得,我打不得?”
佑裡:哦吼,生氣了......
她立刻把自己往被子裡縮了縮:“嗯?什麼?好餓,聽不懂呢。”
身邊的牆壁上彈出一個裝滿點心茶水的抽屜,頭頂傳來嘶啞的女聲:“承蒙惠顧,本車食物飲水十金判一份,賣藥郎和小佑裡免費。”
佑裡擡頭,:“阿岩姐姐?我這是在胧車裡面嗎?”
長着一頭潦草黑發的燈籠裂開黑漆漆的唇齒笑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見你了呢。小佑裡也要做那種狠心的人嗎?都不來看我。”
說着,燈籠下耷的獨眼湧出一股股的淚水。
“啊,伊右衛門大人,您為何一直不來見妾身!嗚嗚嗚......”
佑裡眼疾手快從淚水下搶出想吃的東西,默默給賣藥郎沏茶倒水,再往自己嘴裡塞。
好餓,被幻香從昏睡當中叫起來,更餓了!
竹簾掀起,佑裡探出身子往外看。
四周天空白底紅煙,風中帶着燥熱和血腥的氣息;遠處,是瘦削鋒利的漆黑岩山,山上壓着層層厚重的怨氣黑雲;下方,赤褐色的大地上,一團團的無葉枯樹枝幹扭曲,上面栖息着些秃毛的怪鳥,樹下跑着衣不蔽體的鬼魂,鬼魂後邊追着口銜人骨的猛獸。
女孩蔫蔫地趴在門框邊啃果子——現在跳車已經晚了啊!
胧車停在一片茂密的紅楓林前。
低矮的樹木枝幹漆黑,表皮枯裂,葉片裹着瑩瑩微光。嫩葉水紅,中葉朱紅,老葉暗紫紅,打蠟一樣,看久了晃眼睛。
離近了,偶爾能看到葉片下栖息的鬼火。
一朵朵手掌大小的火焰躲在寬大的葉片背面,邊緣焦黑,焰心處有小小的面孔閃過。
賣藥郎托起葉片查看。指尖戳弄下,火焰像團糯糯的年糕纏上他的手指,發出尖細微若的哭喊聲。
等到人的手指離開,漆黑的焰絲像蛛網般黏纏,被指尖帶下來。
顔色變得純淨的火焰化成圓潤的光點,流星樣升上天空。
賣藥郎從袖袋裡掏出隻手指長的小葫蘆,打開蓋子,焰絲便乖巧地順着葫蘆口鑽了進去。
蓋好塞子,他将葫蘆交給跟上來的佑裡:“去桃園前,裝滿。”
佑裡:那什麼,我覺得自己還沒養好傷......
然而不敢說。
“好的,師傅。”
賣藥郎獨自踏上林子中央的台階。
門從内部打開,走出一個手持掃把,骨節突出、皮幹肉柴的秃頭小鬼。
“您回來了。”小鬼,側身将對方讓進房間:“這百年的工錢該結了。”
賣藥郎撚出幾個鼓成餃子樣的符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