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慢慢響起三四次，門外的女人很有耐心，隻是聲音越來越猶豫，細細的顫抖也越來越清晰。

“抱歉，我可能走錯了，但是外面現在好黑，我走了很遠過來，沒力氣再下山了。

能收留我一晚嗎？我會做工當過過夜費的。

拜托，外面真的好黑。”

微弱的燈光終于亮了起來，衣物在地面拖曳的沙沙聲響起。

緊閉的大門被拉開。寒光閃過，匍匐在地上爬行，正伸長舌頭打算将敲門人絞殺的惡鬼被狠狠釘在地上。

穿頭而過的是一把僅有女性小臂長的一把短刀。惡鬼身體被根根長針一樣的發絲定住，一絲動靜沒來得及發出便漸漸化成了灰燼。

首戰告捷的毛倡妓收起短刀，将站在身後的三人讓出來。

夏油傑摸摸下巴：“壞了。”

操縱咒靈殺鬼的小佑腦門一緊：“怎......怎麼了？會打草驚蛇嗎？”

夏油傑：“嗯......你的訓練對象被秒殺了啊。”

離得越近他的感知也越清晰，雖然是從咒力的角度來探查的。

賣藥郎點頭：“确實，是最弱的。”

他拒絕了毛倡妓送回的刀。常年在外行走，能殺傷惡鬼的武器他也是配備了的，不缺這一把。

小佑：日常好奇箱子的容量和重量。

夏油傑将女孩往身後一送：“好了，接下來是我們的事了。菜鳥時間結束。”

果然在雙方差距不大的時候，式神使有絕殺優勢。算了，一會兒盯着點，讓她試試厲害的吧。

蠅頭幾乎消耗殆盡，夏油傑隻能放出已使用就必須共享視野的蜘蛛。不想再吓到小佑，這些蟲子被緊貼着地面的黑洞放了出來。

衆人踏入房間，那樣以爬行作為行動方式的惡鬼，居住的地方竟然幹淨整潔，除了血腥氣沒有一絲惡臭。

門口放置的水缸和各種雜物井然有序，再往裡還出現了精緻的擺件。和室内有四角包銅的櫥櫃和擦拭幹淨點好蠟燭的燈盞。非常有生活氣息。

本該出現的惡鬼靜悄悄地躲了起來。明明到處都有鬼的氣息和如影随形的咒力殘留，卻怎麼也确定不了方向。

夏油傑放出的蜘蛛很快傳回了消息——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不可能。又不是咒靈，總不會整座房子化鬼了。】

櫥櫃裡甚至分門别類放着幹淨的生活用品。小佑在唯一一間有桌子的房間中，還發現了寫滿字的紙張和數套完整的《裡見八犬傳》【1】。

年代久遠些的書頁都有些發脆，内頁也是最整潔的。其他的本子字迹同屬另一人，還勾勾畫畫用小字寫了好些批注，夾着衆多字條。偶爾标注的日期都在數十年之前。最新的一套缺了結尾。

面對這樣大的工作量，小佑覺得有些驚奇：“這間宅院的主人看來很喜歡傳奇話本。為了寫出相似的小說做了很多努力呢。就是......”

她轉身，身後卻空無一人。連毛倡妓都失去了蹤迹。

被落單的女孩默默握緊了燈杆。

***

輕微的鼓聲響起。靠在走廊上的夏油傑眼前一花，背後的皮草被快速移動的牆壁蹭了下來。腳下像是踩在傳送帶上，差點一個不穩滑到。

再回過神來，宅子已經完全變樣。

“這樣啊。”

緊握的拳頭用力錘爛了走廊的隔斷，将躲在對面的惡鬼錘飛出去。

“空間移動，真是好用的術式啊。但可惜，和悟比起來太低級了。而且，身上這麼臭，隐蔽效果為零啊！”

敵人堅硬的觸感讓夏油傑稍稍驚訝了一下，哪怕覆蓋了咒力，竟然都沒有一下将對方的身體打穿。

他甩了甩手腕：“啧，我好像沒有刀。鬼的話，沒有猩猩绯砂鐵做的武器，就殺不是是嗎？”

他笑了笑：“不死，并不代表不痛吧。正好，我有好多情報想問。

那麼，我們先來友好交流一下，确認彼此的實力和發言順序吧？”

赭紅色混雜黑色色帶的花紋爬上惡鬼的身軀，它從廢墟中站起身，身軀漲大，連帶着房間的天花闆也緩緩向上升。這個原本低矮的房間在慢慢變成适合它發揮的舞台。

和鬼身上同樣的顔色也在慢慢覆蓋牆面。榻榻米消失腳下的觸感變得堅硬粗糙起來。

“幸虧沒有因為禮貌把鞋脫在門口。你家的地面好涼啊”藍色的咒炎卷上夏油傑周身，丢掉了狐妖皮的他在敵人面前顯得又矮又小。

他在原地彈跳幾下适應弱化了的身體，随口道：

“房屋從外邊看是普通的木材，但内部是用術式構建的吧？

破壞了重新修複很消耗精力吧？”

最後一個字落下，帶着風聲的拳頭狠狠砸在了惡鬼身側的底邊上，濺起大片飛濺的碎塊。

鋒利的石塊“咄咄咄”刺進未變色的天花闆和橫梁，深深嵌了進去。

【能打動。】

看似沖過頭的夏油傑雙腿橫掃，濃重的咒力在體表壓縮成铠甲，鐵錘一樣抽碎一條鬼腿。房間的變化有一瞬間停止。

“好高的硬度，但是，還不夠。”

雙手撐地旋轉，加速後的力量對着鬼的後背砸下。碎裂聲四起，失去一條腿的鬼正面砸碎了被自己硬化過的地面。

碎片劃過夏油傑體表四下飛濺。之前沾染到的地方，出現了微小的被同質化得的迹象。

紮在咒力铠甲上的碎末被夏油傑抖抖腿甩了下去。

“狡猾的招數。看似莽撞硬剛，卻還留了後手。

要麼造不成傷害，要麼被紮到身體慢慢石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