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有多少人死在火海裡了。
為什麼聽不見遠方的呼救聲?為什麼看不清山林深處的光景?為什麼聞不到不同的氣味?
她的技能在此時完全派不上用場,顯得弱小可笑。
火未燒至,但刺鼻的煙氣已經沉了下來籠罩周遭,霧蒙蒙的,讓人更加看不清。
燕逸岫沒有戴防護面具,加上不停狂奔,呼吸劇烈,大口吸進了不少毒氣。
她扶住一棵樹彎腰咳嗽,眼睛也被熏得生疼,刺痛不已,随着拼命咳嗽擠出兩滴淚,幾乎睜不開眼。
她手掌貼着的樹也升起不正常的溫度,不知道是因為煙霧萦繞,還是燒灼的熱氣從土地中和萬千交錯的樹根中傳了過來。
樹葉随風搖動,像有靈魂而感受得到炙烤痛楚般哭泣掙紮。
燕逸岫已經有些脫力了,倚着樹幹緩慢單膝跪地,大口喘着氣。
她救不了人,也救不了樹。
她好沒用。
我好沒用我好沒用我好沒用我好沒用我好沒用我好沒用……
燕逸岫心裡重複着這句話,邊不受控制地咳嗽,莫名開始的尖銳耳鳴刺着她的大腦。
不管怎樣,還是得繼續尋找,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燕逸岫剛擡起頭,吸到一口煙後又伏下去狂咳。
耳鳴聲很快淡去,另一陣清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微系統的聲音。
“破暗行動隊員燕逸岫,【五感】100,已滿級,覺醒異能【八方】。”
燕逸岫又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喉嚨也像被灼燒般疼痛。
她在黑煙中直起腰,艱難地睜開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鼻尖動了動。
她聞到了。
她聞到嗆人煙味中的血腥味,聞到最濃的血腥味是從哪個方向飄來。
原本細碎的聲響也逐漸放大,清清楚楚地從四面八方傳進耳朵裡。
劈裡啪啦的火燒聲,風火共舞聲,鳥獸逃離火場的振翅聲和奔跑聲,遠處姜韫等人的說話聲,還有……
還有一道虛浮混亂的腳步聲,不同于姜韫等人,很陌生,聽得出十分驚慌。
在上面,還有段距離。
是幸存者?
燕逸岫打起精神,将呼吸調整到最慢,降低毒煙吸入量,又擰自己胳膊一把讓頭腦清醒些,起身朝着聲音方向追去。
來得及,還來得及,她還能做些什麼。
“火已經燒下來了,注意防護。”
“消防人員需要增派,快再從其它區調來,風太大了,火勢控制不住。”
“所有人保持聯系!注意風向!”
火光照亮天際,警鳴聲響徹天泊區。
正帶着幾名警員搜尋這片區域的譚譽道聽到奇怪的窸窣聲響,立刻轉身将手電筒照過去。
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搖搖晃晃從樹林中跑出來。
臉上的血流進眼中,酸澀刺痛,眼前更加模糊。
一束光猛地打到他跟前,衛崧揉揉眼睛,努力看清環境。
山坡下有幾個人影。
衛崧以為她們也是登山露營的遊客,驚訝過後立刻用力揮着血淋淋的胳膊示意,嘶聲喊道:“快逃啊——”
然而,那些人循聲望向他後,反倒全都朝他奔來。
衛崧愣住,以為她們沒聽清,再次用盡力氣呼喊:“有殺人犯,别過來!快跑啊!快下山!”
但那群人仿佛沒聽到,腳步不停地朝他沖來,似乎在說什麼,但他意識昏沉,分辨不出了。
“别過來啊!”
怎麼會這樣?
衛崧絕望至極,眼中又湧出淚水,恨不得跪下來求她們不要靠近,他不想再看見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不行……這群人都會沒命的,他不該往這兒跑,他不該出聲吸引大家注意力的。
兇手目标是他,他看見了殺人犯的容貌,必死無疑,他不能連累别人。
衛崧想到這兒,決定原路返回,朝兇手追襲的方向而去,在一切還來得及之前。
隻要自己被殺,後面的人聽到槍聲,明白林中真的有危險,就會抓緊時間逃跑了。
于是他再次鑽進幽暗的林子裡消失了。
“什麼情況?怎麼看見警察還跑?”譚譽道心急如焚,邊追上去邊朝聯絡芯片大喊,“疑似幸存者出現。”
衛崧記不清自己是從哪裡逃出來的了,但他知道隻要往裡跑,遲早會碰上那個惡魔。
不一會兒,他停下腳步,身體搖晃幾乎要摔倒。
不用跑了。
他已經感受到那股悚然的存在了。
衛崧聽見踩斷樹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接着自己就被一道力往後扯。
即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他的心髒仍然瞬間停了半拍,大腦空白。
……就要結束了嗎?
他要死了嗎?
後面的登山遊客最後能逃得掉嗎?她們也會被……
天旋地轉中,他似乎瞥見一雙眼睛,瞥見那漆黑瞳孔中亮起詭異的暗紅幽光。
“砰!”
巨大聲響在耳邊炸開,不由分說将他的思緒拉回現實,緻使他回光返照似的徹底清醒。
燕逸岫把人拽到身旁,偏離對方槍口方向,先一步朝藏匿在遠處樹後的人影開槍。
衛崧堪堪扶住她的胳膊站穩,被這突發情況吓懵。
“沒事了,别怕。”
燕逸岫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前,用沾了血的手捂住他無保護的另一隻耳朵。
有溫度的血和心髒的跳動聲,活人的體征令她感到寬慰。
“我們是來救你的。”
第二聲槍響在林間回蕩,散至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