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岫倒出所有子彈,這把證物手槍塞進褲口袋裡,戴好口罩遮擋面容,繼續往前。
當幸存者映入眼簾時,燕逸岫腳步停頓,不知該以什麼表情面對現在的場景。
數名幸存者用胳膊肘撐着土地,艱難地往前爬行,兩條軟綿綿的腿完全使不上力。
在昏暗中憑身形來判斷,有大人有小孩。
唯一一個孩子沒有像其她人這樣試圖逃出去,而是靜靜坐在樹下垂着頭,不知道是死是活。
當幸存者目睹燕逸岫從林中走出來到跟前,她們紛紛發出凄厲驚叫,又見鬼似的拖着腿費力往回爬。
有兩個離山崖近的,甚至毅然朝那兒爬去,打算跳崖一死了之。
“我是警察!”燕逸岫連忙喊道,打開屏幕出示搜救批準證明,“我是來救你們的,别怕,快回來,我是來救人的。”
見那兩人遲疑地停下動作,燕逸岫繃緊的弦才松了一點。
她打開手電筒照一圈,迅速掃視每張髒兮兮的驚恐面容,餘光則落在衆人的手腕上。
一共七個人,身上也遍布血痕,但看得出手腕都沒有槍傷。
腳步聲消失,說明反派确實是停下來了,但卻好像不在這其中。
難道他的替換能力能把自己的傷口都遮住?
燕逸岫眉頭一壓,沉默片刻後先發送定位聯系救援人員來幫忙。
她故意大聲彙報情況,讓幸存者們聽到通訊另一頭的回複,便能打消顧慮,能夠更信任她些。
做完這些,她大步來到樹下看看小女孩的情況。
十來歲左右的年紀,大約因為傷得太重,臉和嘴唇毫無血色,淩亂黑發被血打濕,蜘蛛絲般黏在脖子上。
她半垂着眼,一動不動。
燕逸岫蹲在她面前,聽着她的心跳和輕緩呼吸。
“妹妹,你還撐得住嗎?”
對方仍然不動,仿佛沒聽見。
“我之前學醫的,讓我看看情況好嗎?”燕逸岫張口就胡謅,“别怕别怕,我不會傷害你。”
她輕聲細語說着,打開手電筒檢查小孩身上的傷口,假裝不經意地拿起她交疊捂在腹部的兩邊胳膊移到身側放好,檢查是否還有其它傷口。
小女孩始終沒有反應,睫毛都不顫一下,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燕逸岫擺弄。
似乎不是她,燕逸岫收回手,心裡暗想。
她獨自一人坐在這兒,沒有人陪,大概率是家人都遇害了。
燕逸岫有些不忍開口,于是轉頭詢問其她人發生了什麼。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中,燕逸岫拼湊出大體情況。
她們一群人沒有跟随大隊伍去山頂最佳觀星位置,而是打算自己找寬闊偏僻的地方,所以她們幾組人碰巧都聚集到這附近,各自準備露營。
誰也想不起、不明白這場慘劇是怎麼開始的,隻記得和自己一起的家人朋友上一秒還笑吟吟的,忽然間就變得血淋淋的,拼最後的力氣把她們推遠,嘶吼着讓她們快跑。
但她們也沒跑多遠,就眼睜睜看着兇手就像鬼魅似的忽然出現在面前,揮起鋒利長刀。
之後便是頭昏腦脹,陷入黑暗,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和周圍這幾人被拖到山崖邊,渾身傷口劇痛,雙腿更是痛得讓人幾度昏迷。
兇手為了防止她們逃跑,直接把她們的腿都打斷了。
她們醒來時兇手不在,對方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但其意圖已經十分明顯。
被火燒死還是跳崖墜亡還是祈禱救援能及時出現,兇手把生死選擇交給她們自己,任憑她們自我糾結折磨,做出可能是這輩子的最後一個決定。
有個人在半分鐘之前做出了不同選擇,他爬到崖邊,一頭栽下去,說得去陪黃泉路上的爸爸媽媽。
其她人都還抱有希望,決定等一等救援,等火真燒到面前,實在無路可退了,再絕望赴死。
燕逸岫神色凝重,認真傾聽她們的描述,邊仔細觀察這幾人的行為舉止。
要怎麼判斷哪個人是反派假扮的?
每個人身上都充滿血腥氣,不好分辨。她又不能挨個碰别人的斷腿來判斷誰是裝的。
守在燃燒區工作的消防機器人最先循着定位到達,開始撲滅這附近的火保護幸存者們,讓她們能安心等待增援前來。
火滅了一半左右,救援人員匆匆到達,将每位傷者小心翼翼擡上擔架,陸續送下山接受治療。
燕逸岫抓住機會湊上去幫忙,挨個扶起幸存者,實則偷偷按在對方的左手腕試探。
然而所有人神色都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她也沒摸到有傷口存在。
燕逸岫眯眼皺眉,想不明白。
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忽然破空而出。
“小心!”
燕逸岫回頭,隻見那個小女孩哭喊着媽媽,手指摳着土石往崖邊爬。
因為受到太嚴重的精神打擊,起初處于渾渾噩噩大腦空白的狀态,這會兒自己得救了,才深切意識到家人再也回不來了,隻剩自己一個人活在世上。
燕逸岫立刻沖過去揪她的衣擺将人拉回,差點自己沒刹住飛出去。
幾個救援人員趕緊把她放到擔架上,先帶她離山就醫。
還沒被帶走的兩個幸存者對視,壓低聲音告訴燕逸岫:“那是露營帳篷紮在在我們之間的一戶人家,父母很親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