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霖說你熬了一整夜,先休息吧,累倒了怎麼辦。”
季淵知小心放好試管:“嗯,正好放着自動檢測,我可以先離開會兒。”
燕逸岫扯着人下樓一起去廖懷霖研究室吃東西墊肚子。
喬琅也在廖懷霖這兒,正望着屏幕裡的審訊室。
程菱、萬仕和阮景都已被帶回警局,審訊即将開始。
誰也沒想到沒想到事情會以如此雞飛狗跳的混亂方式收場。
程菱和萬仕她們暫時不動,姜韫應允給程菱騰出時間打電話安撫家裡的小女兒。
而身為警察的阮景第一次坐在另一端,脫掉端正制服,換上薄薄的囚服。
他似乎不太适應,搓着光溜溜的胳膊,又嫌冷氣太低,他有點着涼了。
“脆弱的男人。”喬琅将裝着蘋果塊的碗放在桌上,冷笑評價。
廖懷霖捏着根棒棒糖敲桌面,權當敲鑼打鼓歡呼:“耶,終于把阮景弄出去了,調查還要躲躲藏藏太難受了,根本伸不開手腳。”
喬琅紮塊蘋果塞嘴裡,配合地伸了個長長懶腰:“耶!看他就煩!”
“别噎着了。你們猜禮拜是怎麼和他合作上的?”季淵知手揣口袋看屏幕。
廖懷霖咬着糖果,嘴裡沙沙作響,擡頭望天花闆思考。
“我猜是和康珽葉差不多的心理吧,不甘心,他協助反派犯案,最後又靠已知線索破案就能撈功升職,禮拜最會拿捏人心了。”
“好巧,我也這麼想。”
“我也是。”
燕逸岫用力點頭。
她們靜靜等待阮景給出的正确答案,勝券在握。
“是為了愛情。”阮景聲音傳來。
“啊?”喬琅驚訝得頓住,紮在牙簽上的蘋果塊差點滑下去掉地上,“居然猜錯了?”
好經典,但她們以為不會發生在這些案子裡的動機。
畢竟之前聽過的嫌疑人的理由要麼是親情要麼是恨要麼是野心,她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理由。
人也會為了愛去做各種出乎意料的事。
聽到這兩個字,燕逸岫有點PTSD,蹦極似的一下子心虛焦慮,悄悄打量她們,生怕她們知道了什麼。
不會有事的,她當時早就挂掉群通話聯絡了,隻有天知地知她知衛崧知。
話說衛崧回來了嗎?等會兒會不會碰上?
衛崧回基地後先上樓回卧室獨自待着,洗完澡後靜靜站在黑暗屋子裡思考,還沉浸在不久前的錯愕中。
燕逸岫的話一根根刺紮在他心口,拔不掉,越紮越深。
救世主?他怎麼可能是想當救世主?救什麼?她的内向性格?這又不需要改。
他從沒覺得燕逸岫需要什麼拯救,明明她才是拯救他的人,是她給了他活下去的機會和動力。
起初他确實是懷着感激,怎麼可能不感激?那是把他從鬼門關一把扯回來的人。
但他又不是傻子,感激和喜歡他分得很清楚,絕不會混淆。
衛崧反複回想燕逸岫的話,都能一字不差背下來了。
最後他大約明白了。
燕逸岫太内斂,在大家看來是個朦胧神秘的人,她從不說自己,也讓人琢磨不透,所以會吸引人去靠近。
他承認自己也對她抱有幾分好奇。
所以他猜以前也有不少同學、朋友因好奇和可憐她孤零零才去與她接觸,但沒有耐心去看她的内心和靈魂,滿足了好奇心、判斷她是個怪人後興緻缺缺離開,或許還說過不少不理解甚至刺傷她的話。
太多人在燕逸岫心門外走過,沒有鑰匙、拿了錯的鑰匙,打不開門也強闖不了,就悻悻離去。
最後她索性不讓人靠近,拒絕這些無意義的接觸,遠離可能會發生的傷害。
但他不是因為好奇而靠近,而是想靠近而靠近。
可他要怎麼說?燕逸岫不會相信的。
她已經應激地對外界所有表露出靠近意味的人産生偏見,其實不算偏見,都是她經曆的事實。
所以他說得再好聽燕逸岫也不會信,他做再多體貼的事她隻會更抗拒。
衛崧在屋裡來回踱步,思緒混亂,又揪住還有點潮濕水汽的頭發搖搖頭。
不不不,他要冷靜,他不能急于證明。
這不是強調和證明就能解開症結的事,逼得越緊隻會适得其反。
燕逸岫也不需要這種看不清真心的任何人都能演得出的證明,這隻會讓她陷入崩潰的猜忌和煩怒。
她需要距離感。
他得退回安全距離,他要讓燕逸岫重新判斷他為安全,找回平衡,兩人的心神才能重新連接上。
不愛的人、不夠愛的人想演熱烈的愛很容易,難的是他這種性格要怎麼克制本能,在一個敏感多疑的人面前收斂感情。
不管多難,他都必須努力去做。
隻有拉開距離,他才能靠近,才能找到讓燕逸岫感受到安全的正确道路。
衛崧打開燈,讓他的小小天地恢複明亮。
燈光的淡黃光拖着長短不一的黑影影落在四周,像物件的靈魂全都探頭探腦,好奇他打算怎麼解決問題。
光落在書架上,亮堂堂照着他新買不久的《聖經》,照亮了那鍍金的兩個方正大字。
衛崧目光停滞,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其中的一句。
明明讀過好幾遍,但為什麼直到經曆之後來不及後悔了才能領悟箴言内涵。
有些事情還能吃一塹長一智,有些事情發生過就無法再挽回了,哪怕領悟了真正的道理,也隻能永遠活在悔恨中。
他希望他和燕逸岫還有的挽回,他不希望兩人是疏離決裂的結局。
所以,不要驚擾我所愛的,等他自己情願。
衛崧低頭,閉眼輕聲喃喃自語。
“不要驚擾我所愛的,等她自己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