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人看見、和人正常接觸後,太多出乎意料的好事壞事發生颠破平靜,她的生活因此突然融化般開始流動,黑暗的畫框畫面開始閃現各種鮮活場景。
于是她開始學着記住。
但她不清楚為什麼朋友會想和她交朋友,明明性格喜好完全不同。
起初她心裡滿懷警戒和敵意,認定她們是出于近乎冷酷的好奇來研究她,以為她們是可憐她。
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覺得她們把她當真正的朋友。哪怕現在她們的友誼已經持續十幾年了,但她早發的、無法消除的謹慎仍然存在。
聽到朋友向别人介紹自己是她們的好朋友時,她永遠最先暗中懷疑這是不是真心話。
她對别人談起朋友時,無論她們在不在場,她也向來隻謹慎地用“朋友”一詞,不敢提“好”,生怕自以為是會讓她們覺得可笑、顯得自己可笑。
很久以後她才醒悟,懷疑來懷疑去,是她自己沒把她們當真正的好朋友。
雖然有零星理解存在,可她一年年持續泡在腐蝕性液體裡被折磨,實在沒辦法完全敞開心扉,如今做到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程度。
兩個朋友和家人,已經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留有餘地地說,她努力放松戒心展現出了50%的内心,她已經帶她們走進内心允許進入的最深處了。
可這對對方太不公平,她時常感到愧疚,愧疚就更想将人推開,替她們及時止損。
當然,這些話不能對人說,包括夏朝晖。
她不想說太多暴露自己的卑劣和冷漠,但或許隻是那一句就已經暴露很多了,頂尖專家分析延伸能力肯定超乎常人。
燕逸岫越想越忐忑,決定再也不提半句這些她想藏起來的事。
結束心理疏導後燕逸岫離開大樓,打個呵欠揉揉眼,計劃先去中轉站警局留痕迹再回基地。
對羅杉茂的審訊已經進行到第十幾輪,可惜毫無進展。
今天的審訊平靜進行了近半小時,衛崧打開門出現,送來新證物。
羅杉茂幾乎立刻盯住他,目光冰冷。
衛崧假裝第一次察覺,靜靜與之對視,無畏且好奇。
姜韫适時打破沉默:“怎麼了?”
羅杉茂冷笑着懶散歪頭,斜睨過去繼續凝視衛崧:“沒什麼,看着親切而已。
“我最讨厭的就是他這種人。”
衛崧追問:“我怎麼了?”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才害了無數人。”
“我沒有害人,害人的是你們。”衛崧垂下眼簾俯視他,義正辭嚴糾正。
羅杉茂笑着指他:“不,你害人了,你和你的同類直接、間接傷了和殺了無數人,你們的罪孽比我們重得多得多,少在那裝道德高尚了。”
“我們什麼時候殺人了?”安竹冷冷甩出質疑,流露出看瘋子的眼神。
羅衫茂毫不客氣大笑嘲諷:“你槍下亡魂還少嗎?
“我們至少殺人而自知,不像你們,還在這問為什麼,你們才更像未進化的野蠻人。”
羅杉茂視線輕跳再次睨向衛崧,擰出惡趣味笑容:“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現在倒是正好可以告訴你。
“禮拜的真正目标是你,所以做了周全準備為了殺你。
“你那天偏偏去山上紮進人堆,禮拜不想延期不想節外生枝,所以隻好——把和你同在一個地方的人都殺掉啦。
“她們都被你連累因你而死,你如果不去,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衛崧瞳孔驟縮。
不,不對,不是這樣。
他還沒作出反應,燕逸岫的語音在羅杉茂剛說完話時立刻傳來。
“别信,他故意折磨你。”
又平又冷的聲音像冰塊滾過胸口,輕松壓下燥怒。
衛崧的心靜了片刻,反而跳得更快。
這是表白沖突事發後燕逸岫第一次和他說話,雖然不是當面。
衛崧暗自深呼吸,迅速收斂情緒保持冷靜,繼續不動聲色與羅杉茂對視。
沒錯,羅衫茂是故意的。
禮拜的計劃就是殺上山的遊客,他是受害者之一,不是被颠倒黑白的殺人犯。
完成此次任務後衛崧轉身離開屋子,不再久留。
他關上門,手按在門上支撐着慢騰騰轉身,發現燕逸岫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
她正靠在牆上,皺緊眉投來冷淡視線觀察。
衛崧露出點笑讓她寬心:“我沒事。”
“嗯,那就行,别被他們騙了,他們嘴一張一合什麼謊都能編,要編誰不會編,”燕逸岫聲音低下去,嘟嘟囔囔,“我也會編。”
衛崧低頭笑,移開視線沒看她。
一低頭,他的黑發垂下來微微顫動,擋住眉眼。
燕逸岫瞥見,正好也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就随口一提:“你頭發長長了,忙得都沒空理了?”
“不是,”衛崧霍然擡頭,一臉理所當然,“聽說你喜歡長發男,我就想留起來試試。
“頭發長點了你會喜歡我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