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懂什麼?她也不識幾個字。改明兒叫了那孩子來,我親自問問。”老夫人頓了頓,招呼丫鬟,“你去,将我前兒收的那副文房四寶拿了送去給元少爺,要他好好讀書,安心準備幾個月後的院試。”
藕香連聲應,腳步聲出了門。
劉夫人跟着也道:“雖是熱天,但那湖水冷得很,我這裡剛好有些補品,拿着一起給了元少爺,讓他預防着些才好。”
“還是你想得周到。”老夫人起身,“既然大夫說了無礙,我便先回去了。這兩日還得多注意些,剛落了水,仔細着涼。”
“我記下了,我送母親出門。”
腳步聲齊齊往外去了,阮葵睜了眼,盯着帳子,滿臉生無可戀。
劉夫人送完人回來,見她醒着,歡喜道:“葵寶,醒了?”
“娘。”她撐起身,沒精打采。
“快将姜湯喝了,以防萬一。”劉夫人摸摸她的臉,将姜湯喂給她。
她喝了幾口,癟了癟嘴,想問,又問不出口。
劉夫人見她欲言又止,輕聲細語說明:“今日衆目睽睽,又還有旁家的小姐在,此事是過不去了……娘瞧那元家的孩子是個不錯的,老實本分,讀書不錯,家裡關系又不算複雜,你嫁給他,應當不會吃虧的。”
“哇——嗚嗚嗚嗚……”她張着嘴就大哭起來,“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他!我讨厭死他們一家人了!我才不要嫁給他!我甯願死也不要嫁給他!”
“好了好了,娘知曉你不喜歡唐姨娘,可唐姨娘是唐姨娘,你元表兄是你元表兄。就憑他今日奮不顧身救你,你便不該說這種話,讓人聽去以為咱們不識好歹忘恩負義呢。”劉夫人溫聲教訓完,又将姜湯喂到她嘴邊,“來,将姜湯喝完,發發汗。”
她不說話了,喝着姜湯,吧嗒吧嗒掉着眼淚,微辣微甜的姜湯都多了絲鹹味兒。
母親向來是個溫溫柔柔的性子,平時什麼也不争什麼也不搶,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即使她不願意,母親也不會幫她。
她擦了把眼淚,委屈道:“我喝完了,我想出去走走。”
“又去哪兒?”劉夫人捏捏她的鼻尖,“平日裡便跟個小猴子似的,這裡蹿蹿,那裡跳跳,這回落水還沒長記性?”
她剛擦掉的眼淚又要往外冒:“是有人推我,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是誰推你?”劉夫人柳眉輕蹙。
“除了那屋裡的,還能有誰?”阮葵吸了吸鼻子,“我看那個書呆子就是和她一起陷害我!”
“沒有證據的事,還是不要亂說。還有你表兄,什麼書呆子不書呆子的?他往後就是你的未婚夫婿了,可不能這樣喚了。”
她哇一聲又哭出來:“我都差點兒死了,娘不關心我,還怪我如何喊别人……”
“娘怎麼不關心你了?”劉夫人心疼得抱住她,“娘也怨那推你的人,可事情都過去了,現下便是大張旗鼓的查了,誰又會承認?到處嚷嚷又有什麼用?隻會讓人心生厭惡。況且你表兄真心救你,你這般空口白牙污蔑,豈不是要傷了他的心?好了不哭了,眼睛都哭腫了,再哭要不漂亮了。你若想出去玩,好好歇兩日再去。”
劉夫人是哄她的。
她生得粉妝玉砌,杏臉桃腮,唇不點而朱,圓潤的小臉白裡透紅,這會兒哭久了,杏眼微腫,跟瓷娃娃似的,也是十分好看的。
可她不在意這些,平日裡樹上摘桃,泥地裡打滾兒,那都是常有的事,頑皮勁兒快比得上府裡的幾個兄弟了。就是這一回落了水,她也沒太害怕,隻想着快些出門,将這亂點的鴛鴦譜給拆了去。
府裡并不拘着姑娘們讀書,她們和兄弟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玩,到了十四五歲的年齡,祖母或許是忘了,也還沒提出要分開。
那書呆子平日裡就和她在一塊兒念書,隻要母親放她出門,她立即能找到他,将他胖揍一頓,叫他一起去和祖母說情,罷了這樁還未明确定下的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