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安靜沒一會兒,阮葵又忍不住開始叽叽喳喳:“欸,我那些泥胚呢?你去給我拿出來,我一會兒吃完想捏一捏。”
“都收好着呢。”藕香站在一旁給她布菜,“您先用膳,用完奴婢去取就是,要不了多久。”
“噢。”她又道,“明日你得早些喊我起來,免得我又遲了。”
“這是自然。”
她點點頭,找不到什麼話說了,終于認真吃飯了。
吃罷飯,天還亮着,阮葵坐在桌邊捏泥巴,元獻坐在她旁邊抄書。
元獻抄着抄着就忍不住看她一眼,看她手中的泥人一眼。
她從小就是泥坑裡長大的,尤其愛捏泥巴小人,還捏得挺好,隻是沒聽說哪家小姐是做這個的。她父親,阮家二爺更是見不得,幸而劉夫人寵着她,許她偷偷摸摸玩,隻是不許拿到台面上來。
元獻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她終于察覺了,龇牙咧嘴吓唬他一下:“看什麼看。”
“沒。”元獻忍不住笑。
阮葵沒瞧見,接着捏手中的小狐狸,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沉着臉問:“你不會去告狀吧?”
元獻冤枉:“我何時告過狀?”
“也是。”這也是阮葵為何還願意跟他說話的原因,他這人再呆再讨厭,私下鬧是私下鬧,從不打小報告,可他那個親表妹就不一樣了。阮葵想起來就覺着厭煩,“唐姨娘不是要将那個讨厭鬼許給你嗎?你非賴着我,不會是為了躲她吧?我就說她是讨厭他娘抱着讨厭哭,讨厭死了。”
元獻覺着好笑,卻道:“其實蓮表妹也沒那樣壞……”
阮葵一下垮了臉,大吼一聲:“那你娶她去!”
元獻怔住,按照他對阮葵的了解,這是真生氣了。
“滾滾滾!”阮葵泥人也不捏了,當即起了身,雙手将他往外推,“你還在我這兒待什麼待?你趕緊去跟祖母說,讓你明日就娶她過門!省得你們倆明日一起出門被車撞死,結不成這好姻緣了!”
他不明所以,阻擋着往外挪了幾步,趕緊改口:“我不知你這樣讨厭她,我保證,以後你讨厭的人我都讨厭,她就是壞。”
藕香聽見屋裡鬧起來,剛要過來勸,便聽清了這一句,心中是驚訝異常:這元少爺看着是老實巴交的,什麼時候也學會說些哄小姑娘的話了?
她又往後退了幾步,沒進門去。
阮葵松了手,上下打量元獻幾眼,狐疑道:“真的?”
元獻連連保證:“真的,真的。”
“你不問問我為何這樣讨厭她?”
“不必問,妹妹說的就都是對的,妹妹不會無緣無故冤枉旁人。”
“哼,你别以為我不知曉,你說這些話,就是為了賴上我,以後好欺負我。”阮葵雖是這樣說,但身子一轉,又坐回去了。
元獻松了口氣,也走過去收拾收拾紙筆:“我沒有這樣想。太陽要落了,我得回去了。”
“噢。”阮葵又認認真真捏起泥人了,“你抄完了?”
“還沒,我明日再來抄。夫子總不會明日就要全交上去。”
“也是,那你走吧。”阮葵頭也沒擡一下。
倒是元獻,站在門口,回眸看了她好幾眼,才拎着食盒跨出了門。
藕香年齡比阮葵大些,站在門外瞧了一會兒,哪裡還不明白,笑着将元獻送出了門:“小姐還是孩子心性,或許過了年、及笄了,便會好些了。”
“嗯。”隻要婚約在,元獻其實也不太着急,他和阮葵都還小,不着急去說那些,他就是怕阮葵開竅後喜歡别人了,“不用送了,我識得路。”
“那您路上慢些。”藕香往前又送了送,看着走遠,轉身回去,屋裡那個還在專心緻志捏泥人呢。她走過去,低聲勸,“天要黑了,得洗漱睡了,否則明早又起不來了。”
“是有些暗了。”阮葵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往裡屋走,路過那碗沒喝完的山楂湯,端起來一口喝完,半個字兒沒提過元獻。
藕香張了張口,還是沒多嘴。這種事兒不是旁人幾句話便能說明白的,還是要看自個兒,拔苗助長就不好了。
阮葵吃了教訓,再也不敢貪睡了,早早就起來往學塾去,連續幾日早起讓她有些萎靡,回到屋裡趴在桌上便能睡着。
這幾日天越發熱了,屋裡又用了冰,涼飕飕的,藕香正要進門給她蓋毯子,卻見元獻已給她披好了。
她睡了會兒,忽然醒來,一睜眼便瞧見元獻,驚道:“你何時來的?我都沒聽見動靜。”
“剛來不久。”元獻把課業帶過來了,正在書寫。
阮葵看一眼他的課業,喝一口他帶來的山楂湯,恍然大悟道:“噢,你舍不得用冰,來我這兒蹭冰來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