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下午放學點,不大點的小團子準時出現在校門口,背着小手,挺着圓溜溜的小肚子接爸爸。
來來往往的人多了,總能碰見一兩個熟人,裴以硯身旁多了個小女孩的事很快傳遍了全班。
裴以硯在百草縣出生長大,大多數當地人都知道他,當年那樁案子對這個平靜樸實的小縣城而言太過慘烈。
十五年前裴以硯的父親裴晉因遭受失業的打擊一蹶不振,後來沉迷賭博,不久又染上毒瘾。
一次毒瘾發作産生幻覺,認為兒子是妻子周薏和其他男人生下的野種,于是發狂将年僅五歲的裴以硯鎖在房間進行虐待發洩,最後更是拿起砍刀親手砍斷了裴以硯的右腿。
他的惡毒和喪心病狂超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若不是警察趕來及時,下一刀就是他的喉嚨。
百草縣民風淳樸,五十年裡沒出過一樁命案,裴家慘案雖無人員死亡,卻也着實駭人,當地媒體一報道頓時轟動全縣。
裴以硯成為百草縣最受關注的孩子,印象中那一年裡家裡的門檻都被快陌生人踏破了。
他的病床前總是圍滿了各行各業的愛心人士,人生中第一副假肢就是衆籌得來的。
直至後來他長大,重新入學讀書,周圍的人潮才逐漸褪去,生活回歸正規。
或許是因為那段灰色經曆,裴以硯從小便郁郁寡歡,長大了更是陰沉冷漠,難以親近,從不回應别人的善意,習慣将人拒之門外。
久而久之,沒人再敢試圖親近他,而他也成為别人口中的怪胎。
【他媽不就他一個嗎,哪來的妹妹啊,難道是他媽跟後爸生的?】
【搞笑吧,他媽這麼多年都沒回來過,有女兒就更不可能回來了,人家二婚老公可是個超級富二代,留在京市享福不香嗎?】
【雖然有點離譜,但我好像聽過那小女孩兒叫他爸爸。】
【???你挂過耳鼻科了嗎,要不再去看看腦科,狗頭jpg】
台球廳裡,中途休息的邱明切換到微信群,半晌後對着屏幕狠狠啐一口:
“背後蛐蛐人算什麼,有什麼當面蛐蛐啊,一群慫貨。”然後哒哒哒一通輸出。
“看什麼呢,一臉不忿的,女朋友被撬了啊?”吊兒郎當的男聲從後方插進,劉漾看清屏幕内容,一下樂了。
“就阿硯那生人不近的樣子别說小姑娘,我看了都怵得慌,還女兒呢,你這些同學真敢編啊。”
“閑得蛋疼呗。”邱明收了手機,重新架好球杆瞄準:“誰叫硯哥光芒四射,豔壓群芳。”
劉漾調侃:“進步挺大啊,會用四個字成語了都。”
邱明一杆進球,直起腰闆滿身春風得意:“那是,少瞧不起人。”
“牙收一收。”劉漾羨慕又嫉妒,“最近股市震動,你小子是不是跟着阿硯賺了不少,給你嘚瑟的。”
别看這十幾歲的小子傻乎乎,人家早就跟着大佬吃肉喝湯了。
想到自己的小金庫,邱明笑容堆的快放不下了,打着哈哈混過劉漾的詢問
“說起來今天阿硯怎麼沒來啊,我和老楊可都盼着他來。”上周說好要聚一下,誰知道臨時被放鴿子。
邱明脫口:“他忙着陪閨女逛商場呢。”
劉漾和老楊一怔:???
……嗯,閨女?
半小時後,裴以硯俊臉黑成鍋底,冷冷盯着兩個圍着閨女吱哇亂叫的老男人。
“我靠,絕逼是阿硯的閨女沒錯,DNA錢都能省了的程度。”
“不愧是年輕人,悶聲幹大事,閨女那麼大了才介紹給我們認識,真夠意思。”
裴以硯嘴唇抿成直線,冷飕飕瞪向某個罪魁禍首。
邱明有點小尴尬的抓抓臉,怪他一時得意忘形,嘴比腦子快。
他補救道:“行了行了,你們别圍着熹熹了,當心吓到孩子。”
熹熹能嗅到劉漾和楊森身上屬于裴以硯的氣息,雖然比邱明的淡一些,但她知道他們也是爸爸的好朋友,都是心地不壞的人類。
所以她一點不怕,仰着小臉蛋,嬌生生的叫人:“叔叔們好,我是熹熹,是爸爸的心肝寶貝呦。”
小姑娘穿着不合時宜的碎花裙,一身牛奶肌膚嫩的掐水,水靈靈的眼睛仿佛會說話,看得兩個大猛男心底一軟。
老天奶,誰有這麼個女兒不當心肝寶貝疼啊!
難以想象那麼軟萌的小甜豆,她爸爸居然是個陰濕少年,鐵定是中了基因彩票!
兩個混不吝的丁克富二代在這一刻狠狠共情了熱衷生孩子的人。
“你好啊熹熹。”劉漾老煙嗓夾得周圍人滿地找雞皮疙瘩,“我是你大劉叔,以後有事兒搞不定找大劉叔。”
來的匆忙倆人都沒帶禮物,劉漾幹脆摘下他手腕上的克羅地亞表,極力笑的像好人:
“熹熹,叔叔表送你玩兒,玩膩了可以賣了買棒棒糖吃,别客氣。”
邱明瞳孔地震,鐵公雞開花啊,六位數的表就這麼水靈靈送了?!
老楊低頭看了看光秃秃的手腕,思索半秒,眼睛微亮:“走,叔叔帶你買金镯子。”
這位更是簡單粗暴。
邱明瞪着死魚眼:……不是,你們這樣真的顯得他很廢物啊。
剛化形兩周的小人參精哪管什麼名牌不名牌,表情為難的看着那烏漆嘛黑的手表,小聲婉拒:
“不用了叔叔,你戴就好。”
劉漾完全沒讀懂小丫頭的想法,畢竟在他的眼裡這塊克羅地亞表高端大氣上檔次,怎麼可能會有人嫌棄它。
以為小丫頭在客氣,然後又淪陷了,擠眉弄眼的非得要小孩兒收下。
看着面前一副她不收,他就要哭出來的大人,小人參精寶寶無奈收下,咬着手指頭苦惱。
她以後不僅要哄爸爸,還要哄爸爸的朋友,真是群不省心的大人呀。
從金店出來,熹熹手上多了個禮盒,裡面裝着一隻金燦燦的大金镯子。
裴以硯瞟了眼時間,淡淡道:“我帶她還有正事要辦,你們自便。”
不是,這就要打發他們走了啊,劉漾和楊森互看了眼:“來都來了,一塊兒吃個飯呗。”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有機會再說,今天不行。”
裴以硯如此明确的表态了,倆人也就不好再勉強,擺擺手準備離開。
“等一下。”
熹熹出聲攔住他們。
小人參精不認得名牌,但認識金子。
她知道金子是硬通貨,很值錢的,于是對送她大金镯子的楊森分外關注。
“老楊叔叔,你這裡有東西,熹熹幫你拍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