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唠了一路,經過沈家院前時,正好遇上要去上工的沈家人。
沈老太依舊罵罵咧咧。
見到達嬸時,還故意提高了聲調,罵得也無非是什麼‘賠錢貨上什麼醫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之類的話。
達嬸這會都懶得理睬,撇着嘴角一臉不屑,看都沒看沈老太,從後座下來和鐘老三告别一聲,轉身就進了自家院子。
沈大嫂倒是想喊住人問問小侄女的情況,然而礙于婆婆在,忍住了。
她心裡雖然早煩透了沈老太,但也不想和她正面沖突,她要是出聲,一準兒要被遷怒,那麼難聽的話不落在自己身上還能當她放屁,若罵的是自己,面子上也覺得難看。
鐘老三就當沒看見這一家子,放下達嬸就蹬着自行車回了家。
幾個小的卻不在。
于是又轉去老屋。
還沒見着人先聽見了熙姐的大嗓門。
他撥了兩下車鈴,果然沒一會,熙姐就沖了出來,“爸,你回來啦!”
鐘老三将車停好,随手從一邊褲兜裡掏出一把水果糖,“拿去和弟弟妹妹分着吃吧。”
孩子們歡呼一聲,紛紛圍作一團,你一顆我一顆分了。
胡秀蘭聽見動靜出來,忙問,“工作都定下了?”
“早上就開始上班了。”
“那就好。”
又問起黃玉秀的情況。
鐘老三回答能吃能睡,好得很。
“媽,你怎麼不問問我吃了沒?”
“你還能餓着自己?”胡秀蘭一臉‘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道。
鐘老三卻摸着自個的肚子,有些委屈地說,“媽你這麼說還真是讓人傷心呐,吃那麼一點,來回跑了好幾趟,早餓了。”
“不就一來一回,什麼好幾趟,你還上哪了?可别借了車就到處去嘚瑟瞎逛,不小心弄壞了人家的車子要賠的,這可是支書家的車!”
“上哪?做好人好事去了呗。”
“你還會做好人好事?”胡秀蘭毫不掩飾臉上的懷疑。
“那是,我可是個好人。”鐘老三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地誇起了自己。
胡秀蘭擡手就去拍他,“少貧嘴,怎麼回事?”
“沈老三家的小草莓燒了一夜,他媳婦急得不行,我在村口遇着了,和達嬸一塊陪着去了趟衛生院。”
胡秀蘭一聽,急問,“孩子沒事吧?”
“情況穩住了,明天出院。”
“要住院呐,那孩子可遭罪了。”這令她又想起了前陣子自家寶兒,也是發燒住院,折騰了好幾天呢,還好後來沒事。
一會後她才反應過來,“怎麼是達嬸陪着,沈家人沒去?”
然而不用鐘老三回答,自己稍一想就随即皺了眉,若是沈家人陪着,還用得上達嬸這個外人操心?
胡秀蘭搖着頭歎了聲,越發看不上沈家人。
别人家也不是沒有重男輕女的,可遇着大事,也做不出置之不理,怎麼說也是親人,就這麼讓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去奔波!
鐘嘉恬在一旁,把她爸和奶的話從頭聽到尾,對小草莓表示很同情,然後扭頭和小政哥小聲道,“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小草莓這麼可愛的名字。”
她的小名叫寶兒,也可愛,但也沒有那麼稀奇,村裡什麼大寶小寶寶的,肯定不少。
“她叫沈莓。”小政哥答道。
小草莓這個名字是自家老爸擅自幫人家起的,人家自己還不知道呢。
沈莓?鐘嘉恬念了兩遍,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不待她細想,鐘老三喊她了,隻能抛開這茬,然後很快就忘了。
“寶兒,爸去一趟你姑父家,待會再回來接你和哥哥姐姐,你們還在奶這玩一會好不好?”
熙姐和小政哥不用特别交代,但鐘老三怕小女兒一會又見不着他會哭,畢竟寶兒最依賴他。
然而小女兒點了點頭,很是爽快地朝他揮手,“去吧去吧。”
鐘老三見狀又不得勁了,寶兒怎麼不黏人了?他伸手撸了把她的腦袋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
胡秀蘭見不得他這副樣子,就離開一會至于嘛,人都跨上車了還要追着攆,“快走快走,别礙我眼。”
可鐘老□□倒不動了,這時候不回兩句嘴都不是他,他坐在車上笑着逗他媽,“媽,你跟我說實話,我不是你親生的吧?”
胡秀蘭立馬賭氣回了句,“對,你就是廢品站撿來的。”
“那你知道我親生爸媽是誰不?有沒有錢?”
“臭小子,就想着錢了是不是,不是親生的我早扔了!”胡秀蘭怒道。
“所以是親生的啊?”語氣竟有點失望。
毫不意外,引來了胡秀蘭一陣笑罵。
眼見他媽氣急敗壞撈起了門邊的掃帚,鐘老三這才吹着口哨蹬着自行車走了。
對于她爸和她奶的相愛相殺,鐘嘉恬看了這幾天,已經習慣良好,就,還怪歡樂的。
——
鐘老三口中孩子們的姑父是達嬸大女兒春月的男人,大名許衛民,是村裡的木匠,誰家想打點東西基本都找他。
許衛民平時有活,除了農忙時,一般很少下地,鐘老三來時,他正在家裡刨木頭。
“忙着呢?”見院門沒關,鐘老三勁自走了進來。
許衛民刨得認真,忽然聽見聲響還吓了一跳,見是堂舅哥,立時現出一臉憨厚的笑容來,“三哥,你怎麼來了?”
轉頭又大聲招呼屋裡的兒子,“大寶,你三舅來了,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