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色如紗幕垂落。
無盡的沙漠盡頭,是一片廢棄的綠色森林,裡面充斥着各式各樣詭谲陰冷的植被,偶爾掠過幾隻鳥類,也會突然消失匿迹,徒留潮濕地面上殘留的藤蔓滑過,留下一條深深地印記。
森林中心,一座鏽迹斑斑的坐立于此,入口處被厚重的鐵門封死,不留一絲縫隙,穿過鐵門便是刺鼻的福爾馬林的氣息,伴随着腐爛的臭味與潮濕的黴味,整個研究院的大廳充斥着破敗腐朽。
曾經明亮的燈光此刻早已熄滅,隻剩下幾個老舊的儀器懸挂在天花闆上、擺放在地面之上,布滿灰塵的線路在地底不斷蔓延到深處,穿過無數的實驗室,而那些實驗室内,是各種殘破的肢體,被泡在液體之中,裝在容器之中,也有一些暴露在空氣之中,上面布滿了猙獰的尖刺。
這些實驗體的殘肢形态各異,或被裝在容器之中,亦或者丢棄在地面之上,隻剩下一個個空殼,然而最令人心驚的,莫過于線路盡頭的焚燒室内——
大量的屍體堆砌擺放,它們姿态各異,但無一例外,全部都已化作白骨和外殼,層層疊疊的堆砌,宛若一個巨大的墓穴,漆黑的、宛若貪婪吞噬的黑洞,似要将人吸入其中。
但讓人意外的是,這狹小的焚燒室内,并沒有濃烈的惡臭,反而帶着淡淡的清香,這股清香無比幽冷,初聞濃郁甜膩,細聞卻又清淺淡淡,似抓不住的風,一掠而過。
“咔哒。”
寂靜的焚燒室内,突然響起清脆的碎裂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孜孜不倦的努力敲擊着什麼。
那聲音是什麼呢?
是破殼的聲音。
在無數白骨堆疊的底部,竟被一個肉團組織拱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而這狹小空間之内,則坐立着一個半人高的雪白蟲卵。
母巢,也就是肉團組織誕生于無數實驗體堆疊的焚化爐中,在經過數百年來的演化堆疊,終于誕下了第一個蟲母。
但母巢太弱了,光是一個蟲母,就足以耗盡它的全部。
于是在蟲卵逐漸破開,露出隐藏在内的雪白人影之際,母巢終于開始衰敗,然後萎靡坍塌。
莉莉安一擡眼,頭頂是無數白骨傾塌倒下,幾乎轉瞬便将她壓倒,沉重的力道讓她脆弱的身體發出不堪負重的咔嚓聲,劇烈的疼痛瞬間讓她失去意識。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嗅到了自己身上溢出的血味。
有骨刺紮入她的大腿,大量的血迹淌出,但得益于蟲族強健的生命力,身為蟲母的她并沒有死,反而被這些白骨壓得幾乎快要窒息。
莉莉安意識到,自己再不行動,就真的要死在這裡。
她吐了口氣,閉上眼看向自己的精神海,一個宛若巨大太陽般的旭日散發着溫暖的氣息,幾乎籠罩整個星空,但她的星空沒有星星。
她隻是一個連手下都沒有的蟲母。
真是怪可憐的。
别人穿越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而她穿越還需要自己尋找下屬,發展勢力。
莉莉安前輩子隻是一個孤兒,努力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小家,卻沒想到第二年就死了。
然後她重生了,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蟲母。
是的。
她清楚的認知自己身為蟲母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這些都是源自于傳承記憶中帶來的。
在傳承記憶中,她必須在其他蟲母發現自己之前離開,否則……
正想着,她突然感受到白骨上方似乎落下了什麼東西,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漆黑的尾鈎穿過白骨,然後落在她的身邊。
莉莉安額間冒出疑似冷汗,那蟲族冰冷尖銳,宛若一個巨大的刀鋒掠過,她側頭屏住呼吸,看着那刀鋒輕輕地挪動,然後猛地擡起——
伴随着嘩啦啦的聲響,無數白骨随之揚起化作碎片,而莉莉安也在蟲肢的作用下撞入來着懷中。
等莉莉安看清對方的時候,才驚覺發現,這竟是一個巨大的蠍類蟲族。
它用尾鈎将蟲母帶出,尖銳的刀鋒在觸碰到她肌膚的刹那化作圓潤的鈎子,纏繞在蟲母身上,然後輕輕地、溫柔的将其帶出。
溫膩柔軟的肌膚擦過它的腹甲,蟲族無意識的将莉莉安抱緊,宛若抱着自己的珍寶。
莉莉安嗅到了蟲族散發出的信息素。
這是一個蟲族。
它的情緒高昂,興奮,還帶着幾分喜愛,似乎并沒有被其他蟲母标記的氣息。
她忍着疼,輕輕地撫摸對方的胸甲,精神力便透過指尖鑽入對方的軀體,然後順着血管進入腦海。
這是第一個。
當她完成标記的那一瞬間,蟲族的光點便出現在莉莉安的精神海中,被溫暖旭日照射之下的蟲族呆愣一瞬,随即眼前一亮,宛若朝聖一般激動起來。
它發出了嘶嘶的聲音,将莉莉安抱緊,舒展節肢開始攀爬,它穿過廢棄的焚燒爐,穿過一間間實驗室,随後來到了實驗基地之外三公裡處的一個底下洞穴之内。
洞穴幹淨溫暖,地上鋪滿了蟲族一直以來積累的幹草,莉莉安被放在幹草之上,目光落在了蟲族身上。
它現在是自己的下屬。
不過顯然,這位下屬似乎擁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