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兩人點了外賣到家裡煮火鍋,開懷暢飲,歡聲笑語,一直從6點吃到8點半。
等到有的沒的話題通通聊盡,胃被美味填滿,臉上浮現一絲醉意,二人才散席。
周拾秋主動包攬了打掃工作,齊绮還誇她突然轉性了,又是一陣打鬧嘲笑,齊绮才終于回房。
周拾秋安靜地收拾完殘局,等關上房門時已經晚上9點了。
盡情的情緒釋放後,心中隻剩空蕩,當周圍安靜下來,那份被掩藏起來的愁緒,才随着一聲歎息溜了出來。
這頓飯,是辭行。
周拾秋坐到書桌旁,給齊绮寫了一封信,準備明早離開前,偷偷通過門縫,塞進齊绮的房間。
她實在沒勇氣當面告訴齊绮實情,然後看齊绮崩潰到又哭又鬧。
齊绮一向比她穩重,可這一次,誰都不可能解決這場結局已定的危機。
寫好信後,周拾秋拿起手機,在通訊錄裡尋找着庾林的号碼。
今早她站在庾林病房外,在手機的未接來電裡尋找那個号碼時,才發現那個号碼不知何時已經存進了通訊錄裡,并且備注名為“金主爸爸”。
要不是當時在演戲,她差點笑出聲。
大概又是自己犯罪人格在搗鬼,但這個備注名她覺得還挺貼切。
而她這會兒打電話,還真是為了找這位金主讨薪。
電話接通後,對面傳來庾林一如既往得理不饒人的說話聲:“烏鴉小姐,你讓我别打擾你,你打擾我倒是挺随意。”
“嘿嘿,你不會這麼早就睡了吧,庾叔叔?”周拾秋忍不住諷刺。
對面隻是冷笑了一聲,并不想與她鬥嘴,于是催促道:“說正事。”
“啧,跟你說話真沒意思。”周拾秋低聲回應。
“真是委屈你了。”庾林回怼,“如果你隻是為了罵我,那挂了。”
“别!”周拾秋慌忙制止,停頓片刻,稍微組織好語言,才重新開口,“庾木木,你能先支付兩百萬嗎?”
在周拾秋忐忑的期待中,迎來了對面的沉默,沒有追問原因,也沒有明确的回答,什麼話也沒有說,令周拾秋不由得緊張起來。
周拾秋緊攥着桌沿,指甲在木頭表面反複劃拉,留下越來越深的印記,手心漸漸被汗液浸濕。
見對方始終不置可否,周拾秋又尴尬地笑着解釋:“我最近狀态不怎麼好,所以約定恐怕無法履行了,你就當借我,但你放心,這錢我不會白拿,我,不,我家人會還給你,隻是可以多給他們點時間嗎?”
又過了許久,久到周拾秋開始懷疑對面已經沒人在聽的時候,庾林忽然問道:“多長時間?”
“呃……兩百萬,如果你不急着用,五年,啊,能十年嗎?哈哈哈,好像有點太久了,你最長能接受幾年呢?”
周拾秋有些惶恐,她不知道,等到周予夏畢業後,這筆債還會不會壓得家裡人喘不過氣,她可不希望弟弟最終也被迫成為危代人。
所以,她想盡力将這個期限拉長,越長越好,雖然對于債主來說,有些恬不知恥了。
“你确定不告訴我為什麼?”庾林聲音低沉地問。
周拾秋微微一怔,笑道:“怎麼?你是想趁機舉報我,還是怕我拿了錢又對你下手?”
有那麼一瞬間,周拾秋甚至想和盤托出,抱怨因為遇到庾林,才惹上進研所,可最後她忍住了。
這終究是遷怒,就算沒有庾林,進化者也難逃這樣的結果,除非可以割舍下一切情感,可那樣又與進化專員有何區别了呢?
庾林沒有接她的玩笑話,隻是冷淡地回了聲:“不用還了,把銀行賬号發我。”
電話挂斷後不久,錢就到賬了,這迅速的回應讓周拾秋有些懵,她不得不懷疑,庾林恐怕早就想擺脫與她的糾纏了。
周拾秋心中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原來道别也有這樣食不知味的時刻。
周拾秋将這筆錢轉給了母親,然後又打了個電話給母親。
“花店沒這麼大收益吧,小秋,你這半年究竟在外面做什麼呀?每次打電話你都說忙。家裡也攢了一些錢,雖然不多,但多少能填補點。你千萬别做不能做的事啊。還債的事,我去求情,求他們再寬限些時間。”
一開場,就是母親憂心忡忡的唠叨,背景聲中,還有顧客的喊聲,明顯母親還在忙碌。
“唉呀,這錢是我借的,今後我還得靠花店收益慢慢還喃!但借錢的是我朋友,他不要利息,期限要求也寬松,沒什麼壓力,你們不用擔心了,趕緊把債還清。”
周拾秋語氣輕松地安慰着。
“你啥時候認識過這種有錢朋友啊……”母親将信将疑。
周拾秋胡謅:“不就賣花的客戶嘛,經常光顧生意,一來二去就熟絡了。”
母親說:“哦,那就好,沒關系,我把每月攢下的錢轉給你,等你弟放假,還能兼職賺錢,你别全部一個人扛着。”
“唉呀,不用了,我花店生意挺好的,就是太忙,也沒空回家看你們,你跟爸身體都還好吧?”周拾秋竭力維持着内心的平靜。
“我們沒事,不用擔心我們,你照顧好自己,過年有空回家嗎?如果太忙,過年我就關一天店去城裡看看你……”
“哦,大概會很忙,你也别跑了,麻煩,等我忙完就回去啦……”
周拾秋在電話中與母親絮叨了許久,但關于自己可能不會再回家的事,隻字未提。直到又有客人上門,母親有事要忙,周拾秋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原本還想給弟弟周予夏打個電話,可思前想後,她又怕被敏感的弟弟聽出端倪,于是這通電話終究沒能撥出。
這一夜,周拾秋未阖眼片刻,在桌前一直坐到朝陽将天邊染紅。
周拾秋拖着有些僵硬的身子,走出房間,将信悄悄塞進了齊绮房間的門縫,然後孤身一人離開了住所。
除了手機,她什麼也沒帶,招了輛出租,隻身前往進化研究所。
既然已經避無可避,那她隻能孤注一擲了。
或許,她該試着給進研所添點亂,讓對方知道自己足夠強大,才可能讓對方相信,她有能力隐藏身份,身邊的人都隻是被她的異能影響了。
這是隻有高階進化者才能做到的事,也是唯一不讓其他人承受包庇罪的方式。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自己能徹底毀掉整個進研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