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巴斯的落腳處是祁連安排的,當地幾家老牌五星級酒店之一,據說在二戰期間還臨時接待過英國海軍。
酒店的牆壁都是紅色天鵝絨包裹,大堂挂滿各種油畫和住過的名人住客肖像,各種裝飾細節的考究也是數不勝數。我有點震驚,和方月兩人在酒店裡溜達觀賞。
趙海北在前台付完房費,我們四人一起乘電梯去房間。他們的電梯也很華麗,裡面還有沙發,連按的按鈕都是鍍金的,吓死個人。
我站在趙海北身後,小心翼翼地問他房費多少錢,能不能折現金給他。趙海北聽了像沒聽見一樣,高貴的身軀一動不動。倒是祁連在一旁笑着給我打手勢,看意思是讓我白住。
出了電梯我們各自去自己的房間。趙海北和祁連住一間,我住一間,方月的房間在另外一層。
我的房間相當寬敞,進門牆上挂一幅威廉透納的油畫,畫框是鍍金的。地上鋪着棕榈色地毯,窗簾是絲綢的,就連熱水壺,水杯和勺子也是全銀的。
不過最令人驚喜的是房間外有一個精緻的露台,擺着一對藤編椅和一張圓桌,露台的邊緣栽了一列火紅的聖誕花,開得生機勃勃。
我在露台上站立一會兒,俯瞰這座城市。
巴斯天氣比劍橋更暖一些,一眼望去,全是弧線優美的蜜色建築。白鴿從中高低盤旋,再加上埃文河的波光和大塊翠綠的草地,美得無法用語言形容。
我欣賞了很久,直到祁連打電話催我下樓,才匆匆出門與他們彙合。
我下去的時候,趙海北正在大堂和方月說話。方月換了一條淺棕色毛呢裙,戴一頂大紅色貝雷帽,顯得嬌美又俏皮。她不停說笑,連我走到她身後都沒發現。
我走到他們面前時,趙海北對我擡擡眼皮。
“你來了啊?動作挺快的。”
我有點心虛,但還是立刻回怼他:“隻許你遲到,就不許我磨蹭一會兒?再說了,這麼高級的酒店,我還不得多享受享受。”
“行吧。你随便享受,”他笑笑:“我們剛才商量過了,先去吃點東西,再去美術館,你OK嗎?”
“我沒意見。”
我們去酒店一樓的餐廳,各自點了餐。等餐時我想起趙海北說過他認識美術館的主人,便問他這人是什麼來頭。
趙海北介紹了幾句。原來這家私人美術館的館長名叫安娜,是個俄羅斯人,家裡在莫斯科做天然氣生意。
安娜年輕時是個芭蕾舞演員,有次在倫敦表演時,她後來的丈夫———一個巴斯商人,對她一見鐘情。
據趙海北說,這男人像發神經病似的,前前後後飛到莫斯科求了八次婚,費了老鼻子勁才抱得美人歸。
後來安娜随他丈夫到英國定居,一開始在倫敦,後來到巴斯,夫妻二人一起經營藝術收藏,還開了一家美術館。
趙海北和安娜的弟弟都在伊頓上學,以前經常受邀到安娜倫敦的家裡做客。不過據他說,上了劍橋以後和安娜的來往也少了許多。
我們一邊八卦着安娜,很快吃完了午飯。祁連在手機上查好地址,我們跟着他步行去美術館。
半路上經過一家花店,趙海北拐進去買了一大束鸢尾花。不得不說,他捧着花從花店裡走出來的樣子,就像一個大師掌鏡的電影鏡頭,我都有點看呆了。
從花店又拐了七八個彎,我們終于來到美術館大門口。這是一棟體積不大,卻精緻柔美的肉桂色建築,大門是一個半圓形拱券。
我們正要走進去,裡面走出來一個穿綠衣服,胖嘟嘟的女人,像一隻豔麗的孔雀撲向我們。
“Frank!我親愛的Frank!你終于來了!”
她走到趙海北跟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趙海北很紳士地伏下頭,在她手背上輕輕吻了三下。
安娜看上去大概35歲左右,身材有點發福,但是五官精妙絕倫,尤其是雪白的皮膚和一雙妩媚感性的電眼,不難想象年輕時一定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迷倒個把男人不在話下。
“安娜,這些花送給你,”海北把鸢尾花遞給安娜,一邊笑說。
安娜接過花,上下打量趙海北:“Frank,你變得太多了,你真的太英俊,太紳士,太完美,太...”
安娜這通肉麻的誇獎連我都有點招架不住,忍不住和祁連互換了一個眼神。
這下安娜終于注意到我們,問海北:“Frank,他們是你的朋友嗎?”
“對,是我同學。我帶他們來看展的。”
“啊,歡迎歡迎!”安娜笑着對我們伸出一隻嬌嫩的手。
大概是俄羅斯的禮節有點過于奔放,祁連和方月沒有立即上前。我隻好咬咬牙,走上前吻一吻她的手背。
“您好。我是Frank的同學張羽,很榮幸認識您,”我用俄語對她說。
“您會說俄語?”安娜驚喜地問我。
“我在大學輔修過俄語課,隻會講簡單的幾句。”
“不不别謙虛,我認識的外國人很少能發音像您這麼标準。真的真的,至少您比Frank的發音标準不少,他經常把“花瓶”念成“簽證”,把“阿拉伯人”念成“螃蟹””。
“是麼?”我幸災樂禍地望向趙海北。他也恰好在看我,眼神有點捉摸不透。
這時祁連和方月也走上前,用英語向安娜問好。交流了幾句之後,安娜帶我們走進美術館,問我們需不需要她為我們介紹展品。
趙海北對她說不必麻煩,我們可以自行參觀。
“那你們慢慢看,我一會在花園裡等你們。”安娜說完,又淺淺擁抱了一下海北,才滿面笑容地走了。
**
安娜走後,我們從一樓開始參觀。
美術館一共三層,前後加起來十幾個展室。那天的參觀者不多,顯得展廳特别安靜。每個展廳的牆上都鋪滿了深紅色牆紙,牆上的金色相框裡是一幅幅俄羅斯名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