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消化這一幕的含義。腦子裡轟隆隆的好像有一千台拖拉機同時開動,震得我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穩。
為了不讓我自己從樓梯上摔下來,我隻能緊緊拉住欄杆,然後慢慢蹲下來,再把屁股挪到冰涼的台階上。
我把頭埋在手臂上,一遍遍地在心裡重複: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想到第一百次“不可能”的時候,樓梯下面又傳來了聲音。
我低頭一看,Andy從他房間裡走出來。幾乎同一時間,趙海北也出來了。
他們兩互相對視一眼。海北對Andy笑了笑,然後摟着他的肩膀一起下樓去了。
在那一刻,眼淚止不住地湧出我的眼眶,就像解凍的小河一樣,源源不斷從我臉上流下來,大顆大顆地落在膝蓋上,手上,地闆上。
我心裡很讨厭自己這樣,但剛才的場景好像擰開我身體某個開關一樣,讓我這些日子受的委屈統統在這一刻爆發出來,而唯一能讓這些委屈排解的方法沒有别的,就是哭。
雖然我思想上鄙視這種小兒科的動作,但身體已經給出了最直接的反應,怎麼控也控制不住。
我隻能緊緊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直到嘴唇的皮被咬破了,我才允許自己低低嗚咽兩聲,再用手掌蓋住嘴巴接着哭。
我哭着哭着,到後來眼淚也沒了,隻剩下滿身滿心的疲憊。
我扶着樓梯站起來,再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房間,洗把臉然後坐在床邊。
我一個人呆坐在房間裡,迷迷糊糊地又想了很多事情。在撞破趙海北和Andy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的大腦是空的,除了流眼淚宣洩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但慢慢的随着時間過去,我又開始思考,這段日子以來趙海北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在我眼前不斷浮現。
我就像一隻牛一樣不斷反刍自己的痛苦。想着想着,眼淚又不知不覺掉下來。
我用手背把眼淚擦幹,又去浴室洗把臉。洗完我回到卧室,看見手機上有一條Andy的信息。
Andy: 張,你起床了嗎?我要去機場了。
我捧着手機,呆呆地把這條信息讀了幾十遍,不知道該回還是該忽視。
過了大概十分鐘,又一條信息過來了。
Andy: 那我先走了。你什麼時候回劍橋和我說一聲。
我盯着那十幾個字,不知不覺眼眶又有些發熱。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幹脆把手機關掉,然後一個人站在窗邊,面朝外面的風景。
下過雨的天空看起來很陰沉,有的地方聚集着灰色的雲塊,雲塊下面是遠處靜立的樹梢。
我盯着那幾塊綠色看了很久,看到腦子裡的思緒基本都排空,才慢慢把眼睛閉上。
等我再次把眼睛睜開的時候,我已經做了決定。
說來有點奇怪,等我真正下定決心的那一刻,我心裡的痛苦反而減輕很多。可能我已經知道了結果,反而就不再受到希望的蠱惑。
我隻是覺得諷刺,曾經我以為我永遠不可能放棄趙海北,但我真正改變主意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就好像《大話西遊》裡面那句台詞,猜得到開始,卻猜不到結局。
我以為我的結局會與衆不同,誰知也不過如此。
早知這樣,我又何必受這些苦?走這條彎路?反正結果都是一樣。
可能我還是幸運的,比起祁連,安德烈,比起高晶晶,我的人生還沒有被趙海北毀掉。
或許我還應該感激他,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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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房間裡從上午待到下午。今天老Paul回愛丁堡老家,沒人給我做飯,也沒人上來看我。
換了以前我會覺得孤單,但是今天我卻巴不得這樣。因為我害怕有任何人幹擾我離開趙海北的決定,尤其是老Paul。
到下午三四點,我開始慢慢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