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歡從卧室裡出來,姚醫生跟在他身後,也從裡面出來,卻沒在屋裡看到陸笙。
正在疑惑時,陸笙從書房裡和姚醫生的老師走了出來,他看到顔歡狼狽的樣子後,皺了皺眉,神情有些許疑惑和茫然。
“你還有事,就先走吧。”陸爺爺對陸笙吩咐,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不像是在對自己的孫子,反而更像是對待一個下屬。
陸笙的目光看向那邊的顔歡,陸爺爺一見他目光過去,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敲了一下,又叫了他一聲,陸笙這才轉身,帶着和他一起來的姚醫生和老者出去了。
“機票我已經給你們訂好了,四個小時之後,你父母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到,你收拾一下。”陸爺爺的聲音平靜,像是終于解決了一個麻煩,又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甩開髒東西。
他沒什麼好收拾的,他不屬于這裡,每天的換洗衣服他都直接收到了行李箱,沒留下來任何東西,他坐到沙發上,冷冷地說:“不用,我自己會買機票。”
顔歡甚至都沒有再多看這裡一眼。
他現在的情緒處于一種極度冷靜又極度壓抑之中,說不清楚,唯一的念頭隻有離開。
離開這個房子,離開京市,離開這可笑的一切。
陸爺爺沒有理會他,帶着管家就走了,整個房子又變回了安靜,空曠到似乎連呼吸都有回聲,連接着一個月來的壓力和剛才的刺激,讓他的頭也開始隐隐發疼,他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推開想透口氣。
可是老天爺似乎并沒有安慰他的意思,陰沉的天空濃雲翻滾,好像馬上就有一場暴雨要落,卻始終被悶在雲中沒有落下來,風很大,卷進屋中發出一陣呼嘯,像是一隻剛剛發射的羽箭從耳邊穿過。
這時,手機突然突兀地響了起來,顔歡被吓了一跳,才看到桌上自己的手機,應該是陸爺爺離開時讓管家放在那裡的。
他拖身體過去拿起手機,是個陌生的号碼。
“顔先生。”
聲音有些熟悉,顔歡想了幾秒,才想起來,這是陸爺爺管家的聲音,他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冷淡地嗯了一聲:“什麼事。”
那邊的管家先是沉默了幾秒,聲音很輕,透着憐憫:“我們剛接到電話,半小時前,三環那邊出了一起連環車禍,起因是後面司機酒駕追尾,導緻五車相撞,我們接您父母的那輛車,也在其中。”
顔歡整個人都僵住了,整整半分鐘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麼!我爸媽!他們怎麼樣了?”
管家歎了口氣,說道:“我們的車在最中間,司機連同您父母在内的三人全都遇難,救護車到的時候,都已無生命體征,因為您父母的手機全都損毀,隻有我們司機的手機還能用,所以第一時間聯系上了我們。”
顔歡幾乎拿不住手機,大腦内一片空白。
車禍,無生命體征?他在說什麼?!
“顔先生,您節哀,我們會先去醫院那邊看看,稍後會派車過來接您。”
他顧不上他在裡面在說什麼,拿着手機就往外沖,拉開大門的時候卻被門外站着的保镖攔住了。
“顔先生,沒有老爺的命令,您不能離開這裡。”
“滾開!都給我滾開!滾開!”顔歡的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他用力擦掉眼淚,伸手去扒那些攔住他的人:“讓我出去,我要去找我爸媽!都滾開!都他媽滾開!”
這些保镖都隻知道聽命做事,可顔歡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顧了,他隻想出去,去找爸媽,明明半個小時前還在和他通話的人!明明他剛才還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這一切就像一個噩夢一樣,每一個人的聲音都在他耳朵裡恍惚了,每一隻抓他的手都像是要拖他入地獄。
他做錯什麼了?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顔歡此時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剛受過刺激的大腦被劇烈的疼痛和窒息占據,眼前所有一切都被眼淚模糊,耳朵隻剩下混亂的,分不清的聲波,像是一聲聲來自地獄的尖叫。
他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逃離這裡的一切!
但門外的兩個保镖很快就叫了人上來,六個人一起圍着他,将他又逼回了屋内,顔歡看着他們伸過來的手很恐懼,他不想被這裡的任何一個人碰。
十九年來,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時刻,所有一切都被瞬間摧毀的時刻。
明明已經春天了,可外面的風卻冷到人骨子時裡,明明才下午,可天卻陰沉的如同下一刻就要失明的眼睛,狂風中他甚至都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隻是抓着手裡的高爾夫球杆指着沖他撲過來的人。
“放我走!你們不要過來!滾開!别過來!”
他看到他們互相在說了什麼,但是他耳中隻有一陣嘈雜和混亂,然後他們朝他撲了過來,顔歡揮着手裡的球杆爬上了什麼,他面前的人好像是喊什麼,但他聽不到,耳邊隻剩下一陣陣嗡鳴聲,刺到他整個頭都在痛,像是要炸裂一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