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在的抿起唇角,眼中還是懷疑,但臉頰卻像所有這個年紀直面告白的少年一樣,幾乎是本能般的浮起一片羞惱的紅。大概為了掩飾這種羞惱,他很快将臉繃成了鐵闆一塊,眼睛則惡狠狠的瞪着月島柊。
太宰治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月島柊,開始“啧啧啧”,覺得這戲有點好看。
于是中原中也瞪着的人就換成了太宰治。
太宰治沒理,繼續“啧啧啧”。
中原中也擡腳欲踹。
太宰治一躲,嘴上習慣性的嘲諷幾句,念到第三聲“蛞蝓”的時候,中原中也的拳頭也送了過來。
太宰治以與外形不相符的靈活姿态側身躲過。他嘴裡還在說着些嘲諷的話,卻在站穩的那一刻,毫無預兆的轉身,掏槍對準了月島柊。
“詛咒作用的對象是‘愛侶’,一方死了,一方說不定能活——既然你喜歡他,那麼為了他能活命,就這麼去死也沒關系吧?”他的神情誠懇又真切,像是很平靜的在提建議。
月島柊的表情僵住了,黑色的眼睛像是受驚的小動物般微微睜大。
這一刻周遭似乎安靜的可怕,就連空氣都沉默的近乎凝固,隻有太宰治的眼睛于昏暗的牢房中泛着幽微的光,像是兩汪深邃的、等着人自動走進去的湖。
月島柊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短暫的停跳了一瞬,又在下一刻以更快的速度突突狂跳起來。
他意識到太宰治是認真的。
或許看起來像是玩笑,聽起來也像是玩笑,但如果真的可行的話,他毫不懷疑這把槍裡的子彈下一秒就能送到自己頭裡。
月島柊喉結動了動,他看着太宰治,努力壓制着自己咽唾沫的沖動——或許這個時候表示害怕是更加合适的,但是他演了這麼多少女漫男主角,對于人設多少有點自己的心得。
太宰治很難用具體的一類人設去歸納。
但有些特點是共通的,比如笑裡藏刀,比如深謀遠慮,硬要說的話,他可能近似于那種戴眼鏡、眯眯眼、看起來和善實際上心思很深的腹黑類型的少女漫角色。
對于這種人,示弱容易讓他們失去興趣,隻有适當的引起好奇,或者說展現價值,才是生存之道。
就好像《三國演義》裡,每次曹操打算砍什麼人,隻要對方大笑三聲,曹老闆多少都要暫緩行刑,問一句為什麼。
月島柊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氣,努力讓心跳平複下來。
他當然沒有笑,但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懼,隻是盯着太宰治看了幾秒,平靜的搖了搖頭。
“抱歉,我拒絕。”
月島柊的回答在太宰治的意料之中。
他挑了挑眉,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把槍口朝前送了送,直至抵住月島柊的額頭,然後緩緩的、近乎展示般的拉開了保險栓,拉長了聲音感慨:“這麼看——你也不是很喜歡他嘛,真是廉價的感情啊。”
保險栓的摩擦聲成了一種漫長的折磨,仿佛是鈍刀在反複切割纖細的神經。
月島柊心髒頓時跳的更快了,轟隆轟隆的簡直就像脫軌的列車。
這一刻他忽然想要感謝這兩年的高強度走劇情,感謝少女漫中從純情男高到苦情私生子到黑/道太子爺等五花八門的男主類型,感謝其中部分男主因為過于有錢,所以動不動就會被綁架。
以至于他竟然能從中找到一個适合應對這種場面的人設。
明明心中已經開始瘋狂呐喊救救我、祈禱天照大神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耶稣瑪利亞了,面上居然還能維持八風不動的淡定。
“你錯了,”月島柊說,“我拒絕不是因為不夠喜歡,而是因為太喜歡。”
“哦?”這段話倒是出乎太宰治意料了。
他稍稍擡起槍口,卻發現月島柊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中原中也。
“傳說,一切都隻是一個傳說。”月島柊緩緩開口,看着中原中也的眼中直白的熱情褪去,浮起一片内斂的溫柔。
“既然是傳說,那麼就有誇大的部分,單純用傳說來判斷詛咒的生效條件是不準确的。”
“也就是說,關于詛咒的一切,我們目前其實都隻是一種猜測,你認為死了一方另一方能活,但是我擔心一方死了另一方會一起死。我不願意賭這個可能性,我希望中也能好好活着。”
頓了頓,他重新看向太宰治,接着道:“如果弄清楚詛咒後,我的死真的能救中也的話,到時候,不用你動手,我主動去死。”
哇,好感人,說到最後甚至有種決絕的意味,如果配上悲傷的BGM的話,起碼能在黃金檔收割不少觀衆的眼淚。
太宰治按在扳機上的指尖松了松,有那麼一刹給整不會了。
他神色奇異的盯着月島柊看了半晌,忽然槍口微擡。
砰的一聲,子彈急射而出,擦過月島柊的臉,釘入了身後的牆面中。
月島柊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太宰治将槍放回去,揚起一個微笑:“你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那麼接下來,就請多多指教吧。”
一旁的港/黑成員聞言立刻上前,解開了扣在月島柊手腕上的鎖鍊。
月島柊站直了靠在牆上,沒動。
這時太宰治已經和中原中也走到牢房門口,見月島柊沒跟上來,有些奇怪的向後看了一眼,視線在月島柊和中原中也間來回掃視片刻,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
“我明白了,是我們剛才多有冒犯,”太宰治拍拍中原中也肩膀,直接把他朝月島柊的方向推了一把,“中也,好好安慰一下你的追求者。”
“喂!什、什麼追求者!”
中原中也轉身,但是太宰治溜得賊快,幾乎在話音落下的一刹那,就帶着下屬離開了,且順手關上了門。
咔哒一聲。
見門在自己面前被關上,中原中也氣呼呼盯着門看了半晌,轉身,闆着臉走到了月島柊面前。
“喂,走了。”
月島柊沒有動。
中原中也眉毛皺起來,又等了一會兒,見月島柊還是沒有動的意思,嘟囔了一句真麻煩,猶豫了一下,不情不願的伸出手。
月島柊擡眸看他一眼,慢吞吞把手伸過去,抓住中原中也的手,往外踉跄着走了幾步,站穩。
中原中也立刻把手松開,輕咳一聲,強調:“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這次……也是因為你太倒黴了,我們兩個同病相憐,總之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我知道了。”月島柊頓了頓,又道:“謝謝。”
——到底是沒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剛剛其實是被那一槍吓的腿軟,走不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