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島柊怔住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來自于别人的禮物,有些手足無措的想要将星星藏起來,但是想起這裡是夢境,等蘇醒後,一切都會化作虛無,就隻能緊緊抓住那顆星星,小聲道了謝。
中原中也一聲輕哼,細雨似的落在月島柊耳畔。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兩人循聲看去,在星光的照耀下,看見了不遠處若隐若現的沙漏。
“啊!真的有!”
中原中也還沒忘記自己讓月島柊進來的借口,心念一動,自己的意識和月島柊一起,移到了那個沙漏前方。
然後他們發現,這個沙漏并非在黑暗中若隐若現,而是正在緩緩消散,沙漏的上半部分已經化作了點點星屑似的光點,在黑暗中逐漸消失,僅餘下半部分依舊立在地面上,裡面的沙子則從破損的沙漏中傾倒出來,散落在地面上,像是一堆金沙,閃閃發光。
月島柊輕輕捧起,看着沙子自指尖漏下,奇妙的有一種内心被各種溫暖的情緒填滿的充盈感覺,讓他的身體不可思議的輕盈起來,隻是在這些溫暖的情緒之外,有一縷怨恨與不甘像是鎖鍊般纏繞着。
月島柊有點納悶,依稀記得咒靈以負面情緒為食,但是從他感受到的這些情緒來看,不像是高危恐怖片片場,倒像是溫暖童話風片場。
那縷不甘倒是有那麼點咒靈的意思,但是月島柊感覺這縷不甘不像是專門沖着他來、試圖影響他的,而是一種來自于第三方的感情。
仿佛他做了什麼不利于第三方的事,第三方無能為力,因此生出怨恨不甘之情——就好像菜市口被五花大綁,無力掙紮,隻能對着行刑者無能狂怒、破口大罵的死囚。
月島柊現在就覺得這縷情緒罵他罵的很難聽。
可這裡也沒有第三方啊?
月島柊左右看看,自動忽略了中原中也。
不過随着時間推移,這縷怨恨也越發微弱了,簡直就像影影綽綽的火苗,随時都可以在風中熄滅。
“奇怪……”月島柊喃喃。
這時中原中也好像發現了什麼,又帶着他走近了些:“月島,沙漏底座上有東西。”
月島柊聞言立刻俯身湊近端詳。
“是不是奇怪的符文?”中原中也問。
“不像。”
“但是上面有很多小人,像是符咒上會有的那種。”
“你這麼一說,确實……等等,這好像是我畫的!”
“诶?”
月島柊直起身,确定了這就是之前在自己的夢境中出現的那一個沙漏。
這樣看來,似乎沙漏就是連接兩個夢境的錨點,所以隻有一個,即便在兩個不同的夢境,看到的也會是同一個沙漏。
現在沙漏在逐漸消失,這樣看來,在沙漏完全消失的那一刻,他們應該就可以從這個怪夢中醒來了?
現實中的月島柊和中原中也位置相隔好幾個城市,人生軌迹也是一南一北,偶然交錯都是命運的疏漏。
醒來後,應該……就不會再見了吧?
月島柊微微垂下眼睛,整個人安靜的像一片枯葉。
中原中也正在端詳沙漏上的畫,隻是月島柊的畫技太過随心所欲,他什麼都沒看出來,隻看到“人人人人”,萬分疑惑的問:“你畫這麼多小人幹嘛?練習符咒嗎?”
“……”月島柊擡頭,小聲反駁:“什麼符咒,這是我,我畫的是我記憶中印象深刻的事。”
“哦哦,”中原中也恍然,又問:“你沒事畫這麼多畫做什麼?”
“……因為想畫。”
“哈!你這不是沒說嗎?”
“想畫不算理由嗎?你主動去做什麼事,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想嗎?”
“那可不一定……”
中原中也心想,他可不是主動想當荒霸吐的,而此後的一切命運軌迹,都源于他是荒神這個可能性。
但是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顯然太過沉重了。
中原中也發現自己現在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是人類這件事了,雖然還是想要知道,但如果之前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麼現在就好像是坐在一片草原上,而這個答案,是他持之以恒的、注定要走的一條路。
他肯定是要找到這個答案的。
但如果找不到,或者答案不如意,似乎也不會就這麼掉下去了。
那僅僅是個答案。
而已。
但這件事畢竟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
中原中也到現在為止還在時刻提防着月島柊哭鼻子,他主動終結了這個話題,提起了月島柊畫在沙漏上的畫。
“你畫的什麼?”
中原中也嘗試辨認,但他隻認出了一個小人有點像月島柊,其他的僅僅是火柴人頭大頭小的區别。
“這是我尊敬的一個長輩,他爬樹摘梧桐花送給我;這是我父母,他們小時候帶我去遊樂園玩,這是……”月島柊挑了幾件有意思的事講。
随着月島柊的叙述,中原中也終于能看懂沙漏上的畫了。
“那這個呢?”
一縷黑霧指向那個破碎的愛心。
月島柊一頓,回答:“……哦,這個啊,我失戀了。”
“十六歲時?”
“對……你怎麼知道?”
黑霧往下,指向了愛心下的生日蛋糕,上面畫了個“16”。
“對呀,我十六歲的時候,有愛情破碎掉了,”月島柊歎了口氣,坐下,把玩着手中的星星,半真半假道:“中也,我好難過啊,你要安慰我一下嗎?”
“哦,呃,這個……”到達了知識的盲區,中原中也說了半天拟聲詞,最後黑霧變成一隻手,拍了拍月島柊的肩,輕咳幾聲,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沒事,下一個更好。”
月島柊一愣,忍不住輕笑出聲,感歎:“好老土啊!中也,你看的電視劇該更新了。”
穹頂的星星忽然暗了下去,然後以極其暴躁的頻率閃爍起來:“那你說!怎麼安慰!”
“你應該說……一路順風。”
閃爍停止了,中原中也懷疑月島柊又在驢自己:“哪有這麼安慰失戀的?”
月島柊隻是笑,沒有說話。
這時候中原中也注意到了沙漏上的最後一幅畫,還是兩個小人,一個戴帽子,一個不戴帽子,中間有一個裂開的紅豆包,紅豆包裡的紅豆刻畫的還相當細節。
這下他認出來了,像是蒙對了試卷上的最後一道答題,有些興奮的開口:“這個是我對不對?這個戴帽子。這幅畫的是我們解完咒後,在花壇旁分别的場景,你分了我半個紅豆包……你怎麼這麼喜歡吃紅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