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來吧。”

已經換上睡衣的少女将門外的人先招呼進來，但他卻差不多隻是走進便止步，睫毛有些低垂的站在那裡，打在身上的月光都顯得格外柔軟，與其說疏離、竟不如說隻是不敢再靠近。

“笑想要說什麼，可以慢慢來。”

沉默過良久的開場白是一聲“對不起”，相信同樣的話，他今晚也已經對妹妹說過。

“今天的事已經派人傳回明德堂，爺爺應該很快就會再加派幾位八級魂導師過來，但我今晚也本不該留下你們兩人，分散保護的人手。”

“這又不是笑的錯。隻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竟會在有這麼多學院休息的酒店直接出手。”

少女毫不在意的回應。

“不止是這樣！”

他們兄妹的武魂融合技雖名為“紅塵眷戀”，然而至此刻、笑紅塵卻才似方懂得其深意，縱喜樂中亦有憂怖，然千萬人仍甘願盡赴紅塵。他的本心與真我早就有一份永遠留在了她那裡，甚至更蔓延出新的枝葉，裹覆本就無可取代的鐘情。

“自從第二武魂覺醒，你應該也有諸多疑惑，而我本該在一開始就不對你有所隐瞞……”

随後笑紅塵便從日月帝國如今有邪魂師盤踞，到他爺爺準備将她引薦給太子的打算，将那些都事無巨細的告訴了荊如岚。說到鏡紅塵其實還讓他主動去争取她的時候，少年的面上更是顯過不願言說的掙紮，因為不願與荊如岚就此生隙，如若她知道，日後的每次接觸怎會不無芥蒂？

“所以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然而少女的聲音卻仍舊平靜，那其中并不是勸慰他的意思，隻是陳述事實：“笑現在願意對我坦白，我就不願相信自那以後你與我的接觸是有所圖，當然今晚的話也有可能是你以退為進……可是，我仍舊不相信。因為我了解你。”

笑紅塵在最後的那一刻忍不住擡頭，才發現少女其實也并非有她的語調那麼平靜。說到她自認了解他的時候，竟也似有難堪與柔軟，但她還是用手悄悄揪着衣角，付出将一切敞開的勇氣。

月亮果然不知道它的寂靜明徹。

“如果你是為近來的比賽安排感到不适，那我也隻能說，現在的我是自己也想要變強的。今日但凡我有魂王修為，都有把握帶小夢從那名魂鬥羅手中徹底逃脫……所以我想要力量。”

直到現在為止，笑紅塵才發覺随着經曆越多，除了他之外的東西也已經将荊如岚改變。

“堂主說的或許是對的。既然我已經懷璧其罪，那麼就應該更要有能保護自己的力量，否則還未待我抉擇到底站于哪裡，我的家人就已經遭受殃及。你知道嗎？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少女罕見有着情感波動的聲音入耳，笑紅塵的心髒都忍不住一緊。因為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最顧忌的事，荊如岚與他不同，她還有美滿普通的家庭，而他卻父母早去，唯餘的親人隻有妹妹和爺爺而已。他與夢紅塵幾乎形影不離，鏡紅塵更不至于需要他的擔心，可荊如岚卻不免有所牽挂，因為她的家有多美好，如今便也多易破碎。

“笑也知道，星羅帝國與我們日月帝國之間已然暗流湧動，未來一定會有很多不可預料的事發生。就算沒有我這第二武魂的事、就算一輩子都不展露我的第二武魂，可我也想在那種情況到來時能保護好我的家人……保護小夢還有你。”

她甚至将他，也列為了保護對象。

荊如岚應當是直到山雨欲來，風起于一夜之間，也仍舊該在看雲霞舒卷的人。但他永遠噴湧的血就是會為這樣寂靜的她不過理所當然一語而燃燒，連理想仿佛也發熱般在她身上燃燒，因為讓她做不到那樣、原本就該是他的責任。

“但是……”

少年一時攥緊雙手。

“如果你還對這段時間的隐瞞過意不去，那今晚就留下來幫我制作魂導器。畢竟剛才做了噩夢，又說了這麼多話，我現在沒有困意。”

這明顯隻是給他台階下。

雖然知曉這一點，但笑紅塵還是應下來，因為荊如岚性子純粹，她說不在意、那就是的确不在意，繼續争論下去也沒有用。反倒不如做些真正讓她開心的事，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

荊如岚房間裡的椅子甚至有兩把，因為他們之前就在她這裡一起調試過魂導器，所以讓服務人員特意添的。一說到要和他做魂導器，少女整個人的陰霾仿佛都一掃而空，連眼睛都亮起來，因為荊如岚現階段制作魂導器的最大難題就是處理金屬，有他幫忙她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

也是因為這樣，盡管已經相當克制，她也時常一有合适的機會就在實驗室把他拉到一塊兒。搞得笑紅塵有時候都覺得怪怪的，就好像荊如岚願意親近他，也是因為他的能力很好用似的……

“現在想想，我今天在拍賣會看到那個十萬年魂獸胚胎時也過于激動了，畢竟還沒有經過仔細的探查，若探查後或許會更适合夢也不一定。但那時我隻是不免在想，因為你是雙生武魂……”

“所以，我也更想成為雙生武魂了。”

笑紅塵一番真情流露，結果身旁少女卻隻是無辜說道：“我願意用雙生武魂跟笑換啊。”

她果然隻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吧……

笑紅塵感覺自己莫名受到了不輕打擊，但在少女理所當然向他伸手的時候，他還是像一個結婚後就心甘情願将大陸通用的瑞金錢莊的黑金卡上交給自己老婆的男人一樣，把衣上銀藍色的儲物魂導袖扣摘下來、放到了荊如岚的手上。

他這裡稀有金屬多，且明德堂的大少爺渾不在意消耗，若說一開始荊如岚還很矜持，但後來卻還是被砸得麻木了，畢竟她是個魂導癡。而且笑紅塵的這個儲物魂導器等級很高，還有着極強的禁制功能，就算落于他人之手也無法被輕易解開，隻不過現在完全對荊如岚開放了權限。

“隊長最近想往他那門高溫魂導炮上再加入蒙蔽人感官的功能，想到我的武魂擅長于此、理解更深，想讓我幫忙改良一下。先處理一下這塊血炎金吧，我需要讓它和紫鐵融合到一起。”

血炎金是一種内含火屬性的珍貴金屬，其色赤如血液，但荊如岚無法處理它倒不是因為硬度等問題，相反它質地是很柔韌的，隻是特性是在高溫下能更快地吸收并融合各類礦石金屬，常用于打造火屬性武器或某些特殊的魂導器。

想得到荊如岚所需，要進行極其細緻複雜的金屬融合，這一點她暫時做不到，而笑紅塵的金之掌控能力卻讓他不用借助那麼強的高溫都能完成這種事，可以說他确實是天生的魂導之王。

“哼，那家夥不是一向主張所有使用的魂導器都要由自己親手制作嗎？”笑紅塵一聽是幫馬如龍改良魂導器，頓時臉色又臭起來，他可以無條件給荊如岚打下手，但别人可沒有那個待遇。

“時間緊迫，想要比賽能夠盡快用上啊。他本來是想跟我一起鑽研的，但太費時間了。”

那還是不讓他們一起研究的好。

于是笑紅塵又妥協了。

看到他如此轉變，荊如岚忍不住無聲微笑道，“其實鏡堂主也單獨跟我說過一些話。”

“說了什麼？”

他像隻波斯貓一樣好奇心驟起。

“他讓我磨磨你的性子，别太浮躁。”

他早就該知道，沒有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