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就不勞貴妃娘娘費心了。”三皇子陸佑突然出現,話是接着姜貴妃所說,可卻并未看她一眼,而是直直走到皇後面前,擔憂地扶過她。
如此一來,陸佑便離千千很近,他問道:“母後感覺如何?”
皇後感覺很不好,可面對陸佑的詢問,她隻是笑着搖頭。但不間斷的咳嗽聲,令陸佑無法寬心。
“三皇子,我這也是為你好,皇後娘娘鳳體欠安,陛下将後宮之事交與我打理,皇子們的婚事關系到皇家子嗣綿延,自然是重中之重!今日既然你來了,不妨明确告訴本宮一聲,你是否還要為了沈家那戴罪之人,繼續守着?”
陸佑終于将目光定在姜貴妃身上,緩慢而堅定道:“她不是。”
千千的心猛然一顫。
姜貴妃呵了一聲:“不是什麼?不是戴罪之身?盧沈兩家通敵叛國乃是陛下親自定下的罪,三皇子,你這是在質疑殿下嗎?”
眼看三皇子就要忍不住,皇後猛然推了他一把:“佑兒!”
陸佑猛然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然平靜:“貴妃,我的親事母後自會做主,父皇也早已應允不強迫于我,還望你日後……對我少些關注。”
貴妃笑了,端起一旁的茶,緩緩送入口中:“皇後娘娘要給三皇子做主?娘娘那麼喜歡楚醫女,又看不上我侄兒,不會是想撮合她和三皇子吧?”
陸佑:“……貴妃慎言!”
千千隻當她是在放屁。
那碗蔥姜水早就涼了,千千本也沒打算讓皇後喝這個,算着時間,藥差不多煎好了。
小皮子的聲音又傳了進來:“娘娘,您的藥好了。”
桂圓端着藥過來,姜貴妃那張嘴又閑不住:“是藥三分毒,楚醫女你是怎麼做事的?短短一會兒功夫,就讓娘娘喝兩碗藥?”
千千對姜貴妃的忍耐已經快要到極限:“貴妃娘娘,為皇後娘娘調理是陛下的決定,你懷疑我,難不成是在質疑陛下嗎?”
“真是個伶牙俐齒的賤婢!”
皇後聽不得千千被罵,千千趕忙扶住她重新坐下:“賤婢就賤婢吧,随她怎麼說,我不介意。娘娘先把藥喝了。”
千千先是将山楂糖喂給皇後一顆,而後一勺藥一勺藥舀給她,耐心細緻到了極點,槿姑姑看得眉頭直跳,近日來,皇後喝藥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難,完全可以自己一飲而盡,可如今,在楚醫女面前,皇後喝個藥比那小姑娘也好不到哪兒去。
吃一口就要皺眉,就要苦到五官扭曲,面目猙獰。千千更誇張,喂她一口就要将特制的藥包放在她鼻尖,讓她壓制藥味,看她面露苦色,更是簡直恨不得替她把藥喝了。
陸佑看得出神,他沒想到,這個醫女竟真的對母後這般好,這樣的貼心呵護,不摻雜一絲虛假。
喂完了藥,一顆糖又被喂進皇後口中。
姜貴妃在尊卑有序,不能明着落人口實的束縛下,不屑而又嫉恨地等皇後喝完了藥。
從紅杉手中拿過近日來需要彙報給皇後的後宮之事,其中重要幾項需得皇後定奪後加蓋鳳印。
“皇後娘娘,粱貴人晉升梁嫔之事,您意下如何?”
皇後沒有作聲。
姜貴妃繼續道:“她入宮多年,一直盡心伺候陛下,未有錯漏,她的兄長任職戶部尚書以來,頗得陛下贊賞,特别是當年……檢舉及時,立下大功。”
梁三焘,如今的戶部尚書,五年前他作為戶部侍郎,檢舉同為侍郎的沈清,貪污巨款!後查到贓款都是為了幫助盧淩之,通敵叛國!
皇後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再次掀起風浪:“貴妃,梁貴人不得晉升。”
“娘娘總要給個理由才能服衆。”
“既然陛下還讓我做這個皇後,那我便不需要給你理由,何況理由,你心裡不是很清楚嗎?不止你清楚,梁貴人,粱尚書,不都很清楚嗎?”
“娘娘,那我,便據實回禀陛下了。”姜貴妃在想,怎麼添油加醋一番,讓皇上徹底接受,當年之事,皇後的心結絕不會放下!
皇後不在意小人陰謀,她和皇上之間,早就回不去了:“貴妃沒有别的事,就退下吧,本宮喝了藥,該休息了。”
“還有最後一事!太子生辰就要到了,陛下讓臣妾大辦,此次宴席,不止後宮,前朝也要同樂。臣妾已拟好流程,宴席之上的節目,菜品等,請娘娘過目。”
太子的……生辰……每年這一天,皇後都過得極為煎熬。
太子是早産出生,而五年前的那一天,她之所以早産,就是因為那個孩子,那個她疼惜愛護的孩子,沈萬安。沈萬安進宮來看她,吃下她親自準備的糕點,當場毒發!
她還記得小安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衣衫,他捂着肚子痛苦地叫着:“疼!”
皇後接過菜單,待看到百花糕三個字時,腦中的眩暈感再抵擋不住!
“母後!”
“娘娘!”
一片混亂中,姜貴妃拾起地上飄落的紙,詭異地笑笑。百花糕,當年那盤百花糕,是皇後,永遠都忘不了的噩夢!
以前,皇後半死不活,虛弱地活着,她尚能忍耐一二,可她絕不能接受一個日漸好轉的皇後!
千千幾根針紮了下去,穩住皇後的心脈,擡眼看到姜貴妃幸災樂禍的狠毒之色。
當年盧沈兩家之事,帝後站在對立面,帝王的驕傲不允許他低頭,姜貴妃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敢有恃無恐,她可什麼都沒做,皇後隻是聽到兩句關于當年的事而已,是她自己想不開,怨怼皇上怨怼她自己!
長信宮裡的人都知道,帝後不和,根本原因是五年前那場大案,如果告訴皇上,皇後是因為貴妃提到當年而暈過去,隻會讓皇上覺得皇後心底裡還在怨恨他,會讓皇帝失了面子,讓帝後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而皇上為了彰顯自己當年并沒有做錯,無愧于心,他也不會因此重責貴妃。
這樣的軟刀子,五年來,皇後遇到過很多次,長信宮裡衆人,每次也都隻能咽下這氣。
皇上派在長信宮的眼線第一時間去報告給他,而他對皇後之事一貫上心,竟比小太子還來得更早!
貴妃為了表無辜加上眼藥,一直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