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睿還有春耕禮收尾的事情要處理,房間裡,姚雵一個人坐着,好像在思考什麼。
樂兒過來,合上了門。
“在想什麼?”樂兒問。
“你對今天肥衛的事情怎麼看?诶……”
樂兒把桌上正套在麻袋裡的肥衛抓出來,捏住頭在手裡察看。
“沒事,它咬不到我,”樂兒一邊說着,一邊把肥衛背上的翅膀攤開給姚雵看,“你看,這裡,太華山地處西方高山,日照強烈,所以在太華山的肥衛翅膀都會曬出一層金斑,但是這隻肥衛翅膀是暗綠色,沒有金斑,說明它長時間沒有光照,至少一年,金斑才會徹底褪幹淨。”
姚雵接着樂兒的話說:“也就是說,這隻肥衛被人抓來秘密養在虞城,至少有一年了?”
樂兒點頭,繼續說道:“普通人是沒有辦法抓到肥衛的,一來它生性迅猛,還會飛,二來,這東西一般隻在“海外”生活。有些本事的巫觋才能抓到活的肥衛,要把它養一年,那必定是有一城之主那樣的靈覺,才能做到。”
姚雵頓了頓,說:“我阿爹之前出了意外,靈覺沒有了。”
他咽了咽口水,繼續說:“所以他收養了韶康哥。”
姚雵很不願意這樣想,但是虞城現在有能力抓肥衛的,除了樂兒,也隻有韶康了。
“他是什麼人?”樂兒問。
姚雵看着樂兒的眼睛,好一會沒有回答。
“具體我也不清楚,和夏後氏有關。”
“之前住在斟鄩城的那個夏後氏?”樂兒想通了什麼,一拍桌子,激動地說,“也就是說,韶康他逃難到這裡被城主收養,答應幫失去靈覺的城主處理祭禮事宜,條件是讓城主幫他回到斟鄩城,那他對你下手……”
“樂兒。”姚雵打斷了她的話,“韶康哥名義上是虞城的庖正,但我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我爹也拿他當親兒子養的。”
樂兒看姚雵臉色不算太好,收斂了激動的心情,輕聲問他:“這些年,你把他當哥哥,他把你當弟弟,是嗎?”
姚雵點頭。
樂兒抓着肥衛的頭舉到姚雵眼前:“你們實際上親得像親兄弟一樣,那你覺得,他有可能為了城主之位殺你嗎?為了合理繼承?”
姚雵歎了口氣:“我不知道。”
“現在不知道,那如果,他得知你也有了靈覺之後呢?水和風。”樂兒接着問。
“他覺得我爹不會幫他,是嗎?”姚雵眼睛微紅,看着樂兒,帶有些迫切地問。
樂兒見他沒有正面回答,也不繼續問了,轉而說到:“但是現在,至少現在,他被肥衛咬到,記憶有些缺失了。我隻對你說我的看法,他沒對你下手成功,所以想了個計策,大家各退一步,你和我去送回肥衛,離開虞城,不再被人下手,讓城主安心一些;他失去記憶,動機和行為一并消失,概不追究。”
“他現在又不想殺我了是嗎?”姚雵聲音有些黯然地問。
“至少現在大家都緩了一口氣。”樂兒回答。
見姚雵沉默不語,樂兒又聊到了水源的問題:“我們帶着肥衛離開虞城以後,虞城的水應該就會恢複。隻是,流民村那邊……”
“這個沒有問題,流民村那邊的水會一直在,除非我死了。”
——
這幾天,樂兒一直在觀察韶康的情況,确實瞧不出什麼端倪。和虞睿商量之後,決定啟程去送回肥衛。
扶英一得知兒子要出遠門,就早早地幫他收拾好了行囊,臨别的這天,扶英拉着姚雵在房間裡說了好一會兒話。
姚雵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扶英三叮咛四囑咐,還是“目送”兒子離開了。樂兒跟虞睿說不用帶侍衛,人帶多了反而是累贅,所以和姚雵一人一個包裹外加一麻袋肥衛,就這麼出發了。
姚雵和樂兒離開的那天晚上,一片寂靜之時,有人持了一盞昏暗的燭台走進了韶康的房間。
韶康聽見動靜醒了過來,見眼前站着的,是在扶英房裡侍奉的小圓。
“你是……”
韶康記不得這個侍女是什麼時候來到虞府的了。
“我叫小圓。您不記得我很正常,我是剛來虞府不久的。”小圓回答。
“哦……有什麼事嗎?”韶康問。
“您之前說,要我在合适之時找您。”小圓上前,遞給韶康一個玉琮,“我來交還您的東西。”
韶康看了看玉琮,确定是自己的東西,歎了口氣說:“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小圓說:“沒關系,到了合适的時候,都會記起來的。”
過了幾天,在韶康身體還沒好利索的時候,虞睿對韶康說,讓他好好休息,隻需要負責祭典事宜就好,至于虞城糧倉存儲等這樣的瑣事,他已經安排别的人接手了。
樂兒和姚雵走出了虞城,樂兒就讓姚雵把驺吾放出來。
一片彩色雲霧圍繞之下,驺吾晃晃腦袋出現在二人眼前。
樂兒把行囊架在驺吾肩頸,轉頭對姚雵說:“抱我上去。”
姚雵雖然身體還不算長開,但是抱起樂兒還是輕松的。
“你也上來。”樂兒拍了拍驺吾的屁股說道。
姚雵聽話跨了上去,問樂兒:“驺吾原來是可以拿來騎的嗎?”
“要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沒有問城主要兩匹馬呢?”
樂兒呼噜呼噜驺吾的腦袋,驺吾就騰空跑起來了。
“驺吾日行千裡,你養了它這麼久,都不知道嗎?”樂兒說,“抱緊了,它速度很快的!”
姚雵騎在驺吾背上,在高空中俯瞰原去的虞府,還有虞府北方的虞林和當伯住的地方。離開了虞城的範圍,是大片的黃土地和大片無人踏足的森林,越往西,越能見到一些高山。
早春的風還是有些肅殺,眼下的密林還披着一層薄雪,或許是帶着肥衛的緣故,一路上走到哪裡,都覺得這裡的森林就褪掉了白霜,森林的顔色還帶着微微黃色,隻是驺吾跑得快,在還沒有到幹旱的地步時,他們已經離開了。
他們向着西方走,看見一條奔騰着黃色泥沙的大河,之後再這條大河的北方,看見一條筆直往北延伸的山脈。
“那是什麼山?”姚雵問。
“太行。”
又過不久,姚雵發現那些森林都不見了,腳下映入眼簾是大片的,厚厚的黃土。
“是肥衛的原因嗎?這片土地比剛剛幹旱了不少。”姚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