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讨論了半天,樂回音安慰組員說,“如果吹西風,至少它有一個遮擋物。其他的,就靠它自己了。”
長大後的樂回音和周骧,四隻手都環不住樹幹。這顆當年比其他樹苗矮了一尺的小樹苗,如今也沒比哪棵樹矮上半米,甚至更高聳筆直。
“當年你們幾個人吵了半天,别的組都種完了,你們還沒開工。”
樂回音松開手,蹲下來撿了塊石子扒拉,試圖探測樹根的邊緣,低聲道:“十年樹木,原來是這個意思。”
“百年樹人。”周骧慢悠悠地接了下半句。
樂回音搖頭,“不一定。百年之後,誰還記得誰。”
周骧從兜裡掏出打火機,咔哒一聲,點燃了煙,“是不一定,一切都可能發生。如果我這根煙燃起一場大火,十年的樹木不過是一地的灰燼。”
他吐出煙圈,“但是,它不會發生,至少今天不會。樂回音,你的擔心是對的,但它不一定發生。”
樂回音這一天很喪,早上跟周骧生悶氣,下午開了個會又開始懷疑自己,心情快跌到谷底了。
而周骧絲毫看不出她的眼色,還在這兒給她上課,她需要嗎?
她不需要。
“我就是這樣的人,喜歡杞人憂天。你可能不夠了解我。”
兩人背對着,一人蹲在樹旁,另一人半倚靠在樹旁,天色每隔幾分鐘都會降一個色度。
“我不是那個意思。”周骧掐掉煙卻沒有地方丢煙頭,他隻好掐着煙屁股一屁股蹲在樂回音旁邊,“這句話同樣适用于我,我曾經的擔心也沒有成真。真的。”
樂回音不吱聲,低頭拿石頭畫筆在地上塗塗畫畫。
“喂,你真不好奇我曾經擔心什麼?”周骧用左臂戳了樂回音一下。
“想說就說。”
周骧學貓畫虎,也撿了塊石頭,一邊塗塗畫畫,一邊說:“我擔心你會和你師兄結婚。有段時間我總做噩夢,夢到那種我從沒見過的西式教堂,你穿着白色拖到地上的婚紗朝着教堂中間走,我就坐在教堂的最後一排眼睜睜看你走向新郎。哦,對了,我高三擔心過你澄清咱倆那點绯聞,是因為我住院的那段時間你有了新目标,還好你後來也沒…”
樂回音的心情和周骧說得夢話一樣:實在是莫名其妙。
本來在嚴肅的吵架,被他話鋒一轉,心思都亂了。
但聽到這裡,她實在忍不住了,“我還真是重新認識你了,什麼叫我有了新目标,你也太會倒打一耙了吧,你屬豬八戒的吧?明明是你有了新目标,還污蔑我?”
周骧皺了下鼻子,“啥,我哪來的目标?”
樂回音站起身,居高臨下,從眼神和言語上一同蔑視他,“你,準确地說,周骧同學英雄救美後住進了醫院,然後小妹妹去探望你的時候,不是你親口和人家說,那是别人謠傳的嗎?”
當時樂回音是聽她爸說周骧住院了。她下了課急匆匆打車過去看周骧,她在護士台問清周骧的病房号,想悄悄潛伏進去,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她才是被驚的那一位。
周骧的病床距離門口最近,樂回音站在門口就能聽到周骧和一個女孩的聊天聲。
周骧:“不是的,是他們瞎說,你下次可以幫忙澄清。我們倆是好朋友,跟父母沒有任何關系。”
女孩輕聲附和,“哦哦,好。”
樂回音沒忍住往裡探頭看,隻一眼,她就看到了那個女孩直挺挺的背,盈盈一握的腰和大長腿。
那個女孩看上去很像個模特,或者很像龔霁。
周骧仰頭眯起眼睛,這副樣子在樂回音眼中是心虛,“怎麼,假裝失憶?”
周骧拍了下手中的土然後站起來,單手撐在樹幹上,眯着眼睛反問:“你跟他們澄清這些,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你保送成功?”
眼看樂回音的白眼要翻到樹冠中了,周骧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我在回想我和她怎麼聊到了這個問題,我想起來了。她嘴太碎,說什麼咱倆是父母定的娃娃親,全校都知道。我聽不過去了,我們的事和父母有什麼關系。娃娃親是什麼鬼,再不說清楚,沒準下次你胖點,他們都敢說你懷孕了。”
樂回音這下真的怒了,雙手撸起袖子踮起腳尖,直接掐住周骧的脖子,低吼:“你能耐了啊,敢造你姐姐我的謠,你才胖,你才懷孕,你個越掃越黃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