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在街頭兜兜轉轉徘徊不止。

衛蕭使用召靈術短暫的和陳钰的魂魄建立了聯系。

“陳姨，你想去哪裡？”

陳钰的魂魄茫然轉身，流着水的眼眶空空蕩蕩的鎖在面前高瘦俊朗的男人身上，她看着他，差不多的身形和年紀，眼裡流得水更多了，目光像是被一池清泉浸潤開，“我想回家，再看一眼我孫子就好。”她看到了衛蕭手上拿着的法器，頓了一下請求道，“可以嗎？”

夜就要結束了。

衛蕭本應該直接扣住陳钰的魂魄交還地府陰差，但不知怎麼聽到她的懇求，看到她蒼老的模樣，一直逡巡在這裡不願離開的留戀，動了一些恻隐之心。

她也還沒有做好天人永隔的準備吧？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别……

“好。”衛蕭食中二指拂過手中法器，陳钰的魂魄化作一道青煙融入了法器中。

從時天那裡接回文翔後，祈青把他送回了家，在幻境裡晝夜颠倒的待了太長時間，陽氣受損才導緻一直昏睡，其他倒沒什麼。祈青為文翔施了法，他望向衛蕭，“陳姨也在這裡？”

衛蕭又擺出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這人禁不住老奶奶哀求，帶她來最後看一眼孫子。”說着，他把陳钰的魂魄從法器裡引了出來。

為了和陳钰溝通，衛蕭和祈青都用了召靈術，和陳钰位在同一界面内，旁人看不到他們。

清早，文翔睜開眼睛，光線透過百葉窗落在他的臉上，他眯了一下眸子，一顆淚珠順着眼角滾落。

他在幻境中畫得那幅畫如今就好好的擺在床頭。他的精神世界在撕扯，所以他的畫也在撕扯。畫中的那團在笑的光影正是陳钰，她半邊身子已經墜入了無邊黑暗中，無怨無悔。而文翔早就知道他奶奶回不來了，所以他放開了手任她墜落，可同時，他身上又伸出了另一雙手，那雙手充滿了不舍緊緊的抱住陳钰不願讓她離開。所以……即使知道那是幻境，那人早已經不是陳钰，他還是甘願沉淪在幻境裡，因為這樣，就好像，奶奶一直陪在他身邊，從未離開。

可是夢總是會醒的。

文翔起了身，走到廚房間，他急沖沖拉開冰箱門，拿出了冰牛奶，正想打開喝，看到了瓶身上的便利貼——牛奶加熱了再喝，旁邊畫了一顆小愛心。文翔撓了撓頭，還是乖乖照做了，找來了玻璃杯放進微波爐。

“嘶，好燙好燙。”一不小心，加熱過度，文翔放下杯子，兩隻手捏到耳朵上。

門鈴忽然響了。

文翔跑去開門，一個紮着馬尾穿着衛衣運動褲的女孩站在外面。

“暖暖來了！快進來！”文翔伸展雙臂做出了翅膀飛行的動作，看起來開心極了，“暖暖暖暖暖暖！”

女孩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她從包裡拿出筆和小本子，在上面寫上：文翔今天想吃什麼？

文翔道：“奶奶說少吃麥當勞，别的都可以，暖暖做什麼我都愛吃，我最喜歡暖暖了！”

女孩在本子上畫了一顆大大的愛心，展示給文翔。

半個小時後，女孩端着果醬，烤切片，煎蛋，火腿，文翔興沖沖過來接。

門鈴又響了。

文翔一溜煙去開門。

眼鏡哥，黑瘦哥，格子哥拎着大包小包的禮品站在外面。

眼鏡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上的暖暖，打趣道，“暖暖你怎麼來的這麼早，還沒嫁人就這麼積極呢！老闆心都痛了，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啊。”

暖暖笑着在本子上寫：我給文翔做早飯。

黑瘦哥和格子哥把水果蔬菜各種生活品塞進冰箱，還給文翔帶了畫紙和新出來的全色畫筆顔料。

“害，文翔，以後有什麼事，我們罩着你哈！”

暖暖在本子上寫：他們這是在催你上班呢，你再不回去，單位裡接單要爆了。好多人點名要你的手繪稿呢！

“怎麼會呢！真心誠意當文翔是兄弟的！”

一片歡聲笑語。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陳钰眼角眉梢都變得柔和起來，她轉身面向祈青和衛蕭，笑道，“走吧，我無憾了。”

一陣風過，文翔心有所感的擡起頭，那縷風輕柔的拂起他鬓邊的發絲，像是給了他一個無聲的擁抱。

……

冥界嵩裡山。

萬墳冢，第二塊界碑崩裂。

……

宣沅是被生肉的味道弄醒的，她小巧的鼻翼翕動了一下，循着味道走進了廚房，扒在門框上探出一個腦袋，“你在做什麼？”

“你醒啦？”時天沒回頭，他腰間系着圍裙，油煙機開着，手邊一個盤子裡擺着一塊新鮮拆出來的牛排，流着血水，手機打開下廚房的界面，研究着菜譜，“我思前想後，還是覺得吃妖不妥，吃我更加不妥，為了我的生命安全，在想辦法給你填飽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