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紅的門口樹影斑駁,自北而下的春風在庭院内卷起飄落的樹葉。
珈洛擡起頭,一眼便看到了十餘丈外的男人。
男人年歲約莫三四十歲,身姿高大,孔武有力。
頭戴萬壽紋織金緞福山壽海如意帽,外穿一身藏藍色馬蹄袖馬褂。
渾身的富貴和權勢迫人至極。
珈洛稍有些疑惑,但不知為何,在瞧着男人逐漸邁步而來的時候,那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種不安,讓她的背脊更加筆直。
不光是她,就連四哥哥也是一身警惕。
眼眸死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聲音不卑不亢的開口問道:“尊駕何人?竟是直呼我阿布姓名。”
男人卻猶如未曾聽到,目光都未曾給達日瑪一個,隻是略帶着審視一般的瞧着珈洛。
這樣的眼神太過具有侵略性和壓迫感。
達日瑪渾身一緊,正欲拔刀,卻被珈洛喝然阻止。
“四哥哥,不必擔心。”
珈洛微微斂眉,收回了直視男人的視線,低聲說道:“當朝天家有如此壯年,勇武不凡者,恐怕是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或者說隻有兩人。”
達日瑪手一頓,懷疑的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此刻立在庭院内,負手而立,神色帶着一些興緻盎然。
顯然在等她繼續開口。
珈洛微微擡眸,将自己的目光從男人的下颌,擡到了男人的鼻梁處。
“尊者勿怪,既然尊者想要聽珈洛猜測您的身份,那麼珈洛便獻醜了。”
“自請便是。”
男人嗓音略微有些冷冽,帶着習以為常的霸氣。
珈洛心中一動,先行禮,這才開口說道:“大清開國以來,有八大鐵帽子王。”
“這便是清朝最為尊貴的王爺,他們不僅出身尊貴,乃皇家嫡系血親,其功績也是赫赫記載于史冊之上。”
“八大鐵帽子王爵位世襲罔替,如今年歲和尊者相當的有和碩巽親王,還有和碩睿親王,如今的父皇攝政王。”
日光半截落在男人的面容上,令他勇武的面容半明半暗。
他并未接話,就這麼看着殿宇内站立的少女。
顯然是要她說出她所猜測的他的身份。
珈洛看了一眼四哥哥,略有些沉吟。
但随後她還是說了老實話。
畢竟她自我覺得,如今她的智慧并非是眼前男人所看不穿的。
即便是要令他看不透,卻也不是如今倉促的模樣。
“但如今天下,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直呼我阿布名諱的王爺,又在這個時候屈尊來見珈洛的王爺,隻有一位。”
“父皇攝政王。”
此言一出,整個庭院都陷入了沉寂之中。
達日瑪神色驟變,手一松,随後行禮。
“達日瑪愚笨,竟是未曾認出攝政王尊身,求攝政王恕罪!”
珈洛自是跟着哥哥行禮。
男人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少年和少女,微微側身。
“珈洛乃日後皇後,何須向本王行禮?”
“至于達日瑪,如今你既已知我身份,便也該放心了,你一心護幼妹,也不知本王身份,又何來恕罪一說?”
達日瑪和珈洛聞言,再行禮。
“謝王爺隆恩!”
“珈洛,本王說你乃皇後,何須向本王行禮?”
男人再一次開口,加重了些許威嚴。
“可……”
達日瑪看了眼妹妹,神色糾結,正欲解釋,卻被男人徑直打斷。
“如今你既是知曉本王身份,也可完全放心你幼妹安全,且先出去等。”
達日瑪聞言,神色一滞。
“出去。”
男人神色變得淡漠,終于轉頭正視了他一眼。
達日瑪渾身一僵,面容難看至極。
“四哥哥。”
珈洛輕聲喚了他一句。
達日瑪側眸看了一眼珈洛,這才再一次行禮,轉過身便離去了。
方才殿宇内的僧人早已不在,達日瑪離開之後,整個院落裡隻有珈洛和多爾衮兩人。
庭院内顯的更為安靜,甚至遠處那熙熙攘攘的香客聲音都帶了一些隔膜一般,似有似無。
多爾衮再一次邁步,珈洛往旁邊退了退,留出足夠的空間,讓這如今真正稱呼為大清掌權者的進入殿宇之内。
其實細看之下,多爾衮和年少的順治皇帝容貌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畢竟是親生叔侄。
隻是兩人之間的氣勢卻很是不同。
和順治見面第一眼的和煦不同,多爾衮極為霸道,甚至稱得上威嚴嚴厲。
“送子觀音啊。”
男人感慨似的呢喃了一句,接着問道。
“博爾濟吉特氏女,你可知一個帝王在位期間,最為重要的責任是什麼?”
珈洛聞言,略略思索了一番,開口說道:“珈洛不懂政務,不知曉答案。”
男人負手而立,微微擡起頭顱,目光看向面容慈悲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