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把沈惟一抱回原來的位置,大家都拿金燦燦的黃金誘惑他,他看了一眼,又往回爬,沈夫人趕緊拿毛筆叫他,“惟一過來,惟一看這裡。”不經商,從文也挺好。
沈惟一照舊是看了一眼,嘴裡不知道在咿呀些什麼,嘿呀嘿呀的,像給自己加油打氣,繼續往前爬,沈庭霖也拿了短刃哄,“惟一要不要玩這個?咱以後進兵營,咱當大将軍!”
就有人及時道:“可不能給這個,當大将軍怎麼能行,惟一是懿懿童養夫,他去當大将軍了,咱懿懿怎麼辦?”
他們笑作一團,沒有惡意,但沈沛白耳尖有些紅,剛好沈惟一再次爬到他身邊揪他衣角,他把沈惟一抱起放在懷裡,又高高舉起,借孩子擋住自己耳尖下不去的紅溫。
逆光下沈惟一似乎對他笑得開心,嘴裡就沒停過,咿呀亂語,手舞足蹈,看樣子要抱,沈沛白笑了一下,重新把人抱在懷裡,彎腰撿起一個金元寶給沈惟一,說:“随便挑一個吧,我家隻有這個,你以後便與我爹爹學習經商,我爹爹經商很厲害的。”
沈惟一再次手舞足蹈,任誰都能聽出他的開心,一片歡聲笑語中,沈沛白恍惚聽見沈惟一極其含糊的叫了一聲:“爹爹……”
夏日炎熱,晚上沈沛白陪外祖母聊天,為她扇扇子,想讓外祖母勸勸阿娘再要一個孩子,墨發裡混了絲絲縷縷白發的外祖母滿臉慈愛,捏捏沈沛白的腿為他按摩,緩緩道:“阿凝有自己想法,我不逼她。”
“可是……”沈沛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愁得擰眉,“萬一我真的活不過十五歲,阿爹阿娘該怎麼辦?那時候再要孩子,好像有點晚。”
“瞎說!快呸呸呸!”外祖母打了沈沛白的腿一下,有點疼,沈沛白反應過來,跟着“呸呸呸”,抱住外祖母胳膊撒嬌道:“懿懿說錯話了,外祖母别生我氣。”
靈機一轉,緊接着問:“表哥怎的沒來?他不想我嗎?”
外祖母聲音慈祥,笑了幾下,徐徐道:“可想了,被他阿爹揪去看貨了,托我跟你說聲,下次擺脫他阿爹魔爪後就來找你玩。”
沈沛白感慨道:“表哥都是大人了,怎麼我阿爹阿娘還把我當孩子,我算數可好了,也許能幫忙看看賬本呢。”
阿爹總是忙碌,沒辦法,路途遙遠,經常三五日不着家,不是住客棧便是去友商家借住,說起來還多虧八歲那年的怪病,阿爹心疼得不得了,從此遠的生意盡量不談,即使外出奔波找所謂的童養夫,隔段時間也要回家看看他跟阿娘。
買點異鄉零嘴,帶點小玩具,給阿娘買好看的發簪,數不清的胭脂水粉,再去陸叔叔家屯上好的人參回來,生怕沈沛白斷了補品後身體會更差。
那陣子即使病着,沈沛白也沒放棄過課業,腦袋昏昏沉沉,手上還在寫為商之道,夜裡咳嗽不斷,還強撐着挑燈夜讀,就想快快長大,為阿爹分憂。
“外祖母知道懿懿勤奮,但是你這個年紀,是不是應該多玩玩呀?”
廂房僻靜,外祖母的聲音透着慈祥,總有一種流水緩緩流淌的歲月靜好。
“還有那個孩子,外祖母可聽見他叫你爹爹。”外祖母捧着沈沛白小臉,笑問,“嗯?怎麼回事?”
沈沛白眉眼彎笑,歡快道:“他自己要這樣喊,我沒有教。”
外祖母又問:“那你們長大後怎麼辦?他不能一直叫你爹爹呀?”
沈沛白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叫,“随便他怎麼叫,都可以的。”心裡卻想,等過了十五歲再說,還不一定能活過呢。
“行吧。”外祖母沒有再問,而是說:“懿懿從小做事認真,目光長遠,讓人放心,在外祖母心裡啊,懿懿已經是大人喽。”
沈沛白開心道:“那肯定呀,沈惟一也把我當大人呢,我一走就哭,他沐浴都得我看着才行。”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陣細碎哭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兒阿爹身影出現在廂房門口,聲音焦急道:“沛白快來,找不到你一直哭呢。”
沈沛白立即把蒲扇放外祖母手心,自己推着輪椅往外走,接過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的沈惟一,随便逗幾下,就止住哭聲。
沈沛白轉頭對外祖母笑道:“外祖母早點休息,我哄沈惟一回去睡覺啦。”
宋銳送沈沛白回屋,沈庭霖也向老人告别,看着沈沛白遠去背影無奈道:“沛白沒見過這麼小的孩子,跟過家家一樣,玩上瘾了。”
外祖母仍是慈愛的笑着,說:“哪有,懿懿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就算是過家家,這不也把孩子養這麼好嗎?”
這話說得不錯,即使養孩子是興趣,沈沛白也特别認真,現在哄孩子逗孩子尤為得心應手,偶爾外出,回來必定會給沈惟一帶新玩具,小鷹小魚的泥塑,各種類型的布老虎,以及粽葉編織的小球和小鳥,還會給沈惟一定制各種各樣舒适漂亮的衣裳和帽子,即使是小襪子小鞋子也會千挑萬選,捧着沈惟一的小腳丫親自給套上,把沈惟一當成珍貴的玩具,養得好好的,都沒生過病,風寒都不曾有。
但總有遺漏。
沈沛白喜歡看書,沈惟一原本圍着他身邊爬,偶爾會去書案底下睡覺,房間地面都鋪滿柔軟羊毛地毯,甚至鋪到床底下,沈沛白看書着迷,忘了時不時看一眼沈惟一在哪裡,等脖子酸痛想起這事時,沈惟一已經從書案底下爬到四方桌旁,再從四方桌下爬到棋桌邊,好不安靜的在鼓搗些什麼。
沈沛白正像往常一樣收回視線打算繼續看書,忽覺不對,大喝一聲:“沈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