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一就是這樣,即使可以跟别人玩,說好了不打擾沈沛白,但隻要沈沛白在家,就總得待在沈惟一視線範圍内,若是沈惟一突然看過來他不在,安靜一瞬,随後便有哭聲響起,誰哄都不好使。
春光明媚時,阿爹拜訪舊友,阿娘帶沈惟一在他房間外的小院兒曬太陽,青蔥草地上鋪好一層毯子,阿娘拿着小風車在逗沈惟一,院子裡不時響起沈惟一被逗笑的聲音,沈沛白手裡的書有些看不下去,右手手肘撐在輪椅上,托着下巴側身看沈惟一。
空氣裡都是海棠的香,沈沛白仰頭折下一枝,走過去别在沈惟一耳朵。
“爹爹。”
沈惟一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小手抓抓自己耳朵,另一隻手往前伸出,要沈沛白抱抱。
阿娘說:“惟一不能喊爹爹。”
沈惟一疑惑回頭,聽見阿娘繼續說:“或者你可以叫哥哥,但是不可以叫爹爹。”
“哥哥”這個稱呼對于沈惟一來說難以理解,他隻是疑惑一瞬,回頭又對着沈沛白甜甜綻放笑容喊道:“爹爹!”
沈惟一三歲,沈沛白買了蒲草編織的小籃子,很小一個,裝上零嘴點心,籃子外挂一個小玩具,放沈惟一面前他就能安安靜靜玩上半個時辰。
外面紫薇花開的漂亮,沈惟一一直仰頭看,宋銳想抱他去夠,他死活不要宋銳抱,就自己傻站着發呆。
站又站不穩,還不能站久,宋銳隻能彎腰提着他後領,以防突然一屁股坐地上被他自己吓哭,這會兒小公子可不在,哭了可不好哄。
清州多雨,一夜過去,雨後的紫薇花還沾着露珠,偶爾下落,正好滴在沈惟一眉心,沈惟一不吵不鬧,擡手擦幹淨,繼續仰頭盯着樹梢看。
沈沛白路過時給他折下一枝放小籃子裡,沈惟一晃晃悠悠站起來,嘗試了一下抱起小籃子,裡面裝有一個大石榴和從廚房順走的卷心菜以及小番茄,太沉,抱不動,被宋銳連人帶籃子一同抱起放入沈沛白懷裡。
沈惟一蜷在沈沛白懷中,好奇地打量那枝紫薇花。
沈沛白教他:“紫薇,這是紫薇花。”
沈惟一跟着學:“紫薇,花。”緊接着自己把手指點在石榴上,說:“石榴。”
沈沛白點頭。
沈惟一繼續點卷心菜:“菜,卷心菜。”再點番茄:“茄子。”
沈沛白搖頭,糾正道:“是番茄。茄子是紫色的,長的。”
沈惟一跟着學:“番茄。”本就長得乖巧,聲音也甜甜軟軟,乖得沒邊,沈沛白繼續教他說話,看見什麼教什麼,教着教着就忍不住笑。
到了第二日清晨,沈沛白在阿爹書房請教,叫宋銳幫忙帶會兒孩子,不多時沈惟一回來,手裡提着三個茄子,他不要别人抱,本來一路從廚房晃晃悠悠走來很是辛苦,看見沈沛白的瞬間還記得笑,說:“茄子,好吃。”
宋銳在身後提着沈惟一的小籃子出現,裡面還有滿框沈惟一看中的茄子,全從廚房順走了,宋銳哭笑不得地說午飯可能沒有茄子吃了,沈庭霖笑得不行,沈沛白耐着心跟沈惟一解釋得熟了才能吃,沈惟一把手裡的茄子交給沈沛白,依然笑着,說:“茄子。”
這是茄子。這次沒有認錯。
沈沛白十三歲,表哥從浔州寄來幾罐槐花蜜,還未打開就已經聞到香甜,坐在沈沛白腿上的沈惟一吸吸鼻子,舌頭已經伸在唇角舔了舔,眼睛裡寫滿兩個字:“想吃。”
沈沛白早就看見,在一堆罐子裡挑了一個不沉的,剛好沈惟一能拿穩的重量,問:“惟一還小,最小的罐子給惟一好不好?”
“嗯嗯!”沈惟一連連點頭,迫不及待想打開罐子嘗一嘗,沈沛白叫宋銳開罐,先拿小木勺喂一口給沈惟一,沈惟一好吃到拍手,幸福到眯眼睛。
再喂幾口,把小罐子蓋好還給沈惟一,就見沈惟一抱着槐花蜜,一路抓到什麼扶着什麼,還不讓别人牽他,搖搖晃晃進了沈沛白房間,視線曲折,但沈沛白知道,又是放暗格裡去了。
沒辦法,沈惟一對什麼都好奇,看見那些暗格後就也想要,如今裡面放的都是沈惟一的玩具和其他喜愛之物,隻有最邊緣一格最不起眼的地方屬于沈沛白,裡面放着童養夫的紙契,沈惟一翻到了也看不懂。
今日休沐,但先生布置的課業不少,沈沛白好不容易寫完,發現沈惟一不在身邊,問了宋銳,說早早爬床上去了,估計這會兒早就睡着。
眼看到用午飯時間,福伯已經來催,沈沛白到床邊一看,被子被頂起小小一團,裡面不知道在幹什麼,沈沛白掀開被子,發現沈惟一在裡面偷吃蜂蜜,已經吃得渾身黏糊糊的,罐子裡還剩大半,沈惟一大概是吃膩了,剩下的吃不下,被子掀開時正好開始舔手上的蜂蜜。
眼前視野忽然明亮,白光透進時,沈惟一還愣了一下,擡頭就見沈沛白神色複雜的看着他,沈惟一立馬捧起剩下的大半罐蜂蜜,高高舉起給沈沛白看,“爹爹,蜜!”
跟進來的福伯兩眼一黑,哭笑不得,“我的惟一公子喲,怎麼吃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