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疼啊。”
遠離鬧市長滿綠茵草的小山坡上,陸靖辰雙手被反剪在身後不讓動,趴地上稍微一掙紮便渾身都疼,“你輕點啊,我疼。”
沈惟一不服,把陸靖辰按在地上不讓起,氣得握拳,“你小子敢帶我去那種地方!”
陸靖辰忙道:“我也是被騙的呀清清,我回家也被揍了。”試着掙紮了一下,身上還是疼得不行,沈惟一松手讓他爬起,一得到自由,不免抱怨:“早知道小時候讓我阿娘分口奶給你喝了,沈叔叔給你怎麼補的,勁兒這麼大。”
沈惟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怎麼?不服?”
“服的呀。”陸靖辰揉着胳膊,眼睛都濕潤了,“清清,我胳膊好痛。”
沈惟一給他撸開袖子一看,果然青了大塊兒,陸靖辰還說:“後背也疼,屁股也疼,我還被罰跪了,膝蓋也疼,我阿爹阿娘說我再不學好就不讓我回家了。”
沈惟一道:“你活該。”
陸靖辰也覺得活該,怎麼就偏偏看見那種場面,也恨自己不争氣,還真以為有什麼好東西,迫不及待就去了,弄巧成拙丢臉不說,還被打的一身傷,都沒法坐,一坐屁股就疼,柳條抽的印子都還在,隻能趴地上跟沈惟一講話。
“清清,你怎麼沒挨打啊?”
沈惟一躺一邊心煩着呢,唇角含的狗尾巴草都要咬斷了,聞言看陸靖辰一眼,頗為高傲道:“我哥什麼時候打過我?”
“哦……”陸靖辰垂頭,枕在自己小臂上,須臾歪頭看沈惟一,“那你怎麼還愁眉苦臉,像被打了一樣?”
沈惟一忽然吐出狗尾巴草,翻了個身趴陸靖辰旁邊,猶豫半晌,面色為難道:“我啃你嘴巴的話,你嫌惡心嗎?”
陸靖辰當即吓得往遠離沈惟一的方向挪,苦着臉道:“你有病啊你啃我?”
“你以為我稀罕啃你?”沈惟一揪住陸靖辰後脖領不讓他躲,強勢地把人拽回來,盯着他唇,看上半晌。
“沈惟一……你……”陸靖辰害怕極了,躲又躲不掉,打又不敢打。
沈惟一擰眉看着,越看眉頭擰得越緊,忽地嘴角一抽,扭過頭去幹嘔。
“嘔……”
所以那兩個人為什麼會抱着啃呢?
可是一想到如果是他哥,又覺得也不是不行……
難不成是長相?可陸靖辰也不醜啊,還有些俊——當然,遠不如他哥好看就是了。
沈惟一百思不得其解,扭頭就見陸靖辰也在幹嘔,顯然是被他惡心得夠嗆,瞥見他伸手,還以為他還要繼續嘗試啃,吓得直往後縮,連連幹嘔。
“嘔……清清……放、嘔……放過我的嘴巴、嘔……”
“誰要啃你,自作多情。”
陸靖辰滾過去的那片小山坡有很多碎石子,沈惟一拽着他手臂把他拽回來,道:“等着,給你買蜜餞回來。”
陸靖辰一挨打就要吃蜜餞,仿佛甜能止痛,在家時弟弟妹妹會跟他搶,也就出來跟沈惟一待一塊兒,沈惟一不會跟他搶,還給他買。
“多吃點。”不多時沈惟一回來,一個勁遞給他吃,“吃了就不疼了。”
陸靖辰仍保持趴着的姿勢,吃得開心,“清清,你對我真好。”
這樣便是好嗎?沈惟一在心裡想,那我哥對我真好。
念此,急不可耐地想回家去,想見到他哥,想跟他哥黏一塊兒,很想很想,隻要在視線範圍内待着,随便做什麼都好。
“起來,我送你到半道,我要回家。”
将不情不願的陸靖辰逮起來押往他自己家的方向,沈惟一拍拍手,開始往自己家瘋狂地跑。驕陽似火,影子随他疾走,風掀起衣擺,熱烈與朝氣随風飄揚,一路從小山坡狂奔至恣甯街,到家時庭院裡木芙蓉開得正豔,沈惟一跑出去很遠再折回,折下一枝往書房跑。
——可是書房空無一人,滿腔熱血撲了空,他這才想起,他哥并不在家。
而收拾整潔的紅木書案上,一大一小緊挨着的兩個筆筒,小的那個裡面已經插了一枝澆過水的木芙蓉。
光線均勻地透過窗柩落在木芙蓉表面,仍是三色花瓣,很大一朵,粉粉嫩嫩,鮮紅如血,幹淨純白,嬌豔欲滴,陽光綿綿密密地滲進花瓣裡,每一片縫隙都明豔鮮活,旁邊伸出一片綠葉,生機勃勃,清秀淡雅,宛若從筆筒裡生長,靠愛意生根發芽,憑空開出了花。
沈惟一站門口靜靜看着,影子就在身前,手心剛摘下的木芙蓉随指尖撚動而轉動,影子手裡握着的木芙蓉也跟着在動,他視線一直盯着筆筒裡的那枝花,仿佛能想到沈沛白是如何仰頭摘花,又是如何極其随意地把花插在筆筒,再噴噴水,然後離去,等待歸家的少年因發現筆筒被花填滿而驚訝,像此刻一樣。
——發現不了也沒關系,本就是随意摘花,沈惟一喜歡花。
一切隻不過都是緣于他一句随口的抱怨,其實更像是玩笑與撒嬌,他自己說後便忘,沈沛白替他記得,每到花開時節,都為他摘下一枝最華麗的花朵塞滿筆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