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銳第二次來敲房間的門,提醒道:“公子,再不出發,便要遲到了。”
沈沛白猝然睜眼,應一聲“馬上就起!”一開口,聲音啞得厲害,起身時腰快斷了一樣,扶着腰靜坐一瞬兒,掀開被子看身體,果然渾身青紫,尤其是腿根與肚腹。
身邊有個聲音懶洋洋道:“好看嗎?哥。”
餍足的少年早就醒來,撐着腦袋看了他好久,天已大亮,就是不叫醒他,隻輕輕揉着他的肚腹,希望能讓那裡少疼一些。沈沛白不理會那聲音,起床穿衣,不經意往銅鏡一瞥,發現脖子上被咬出紅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沈惟一故意的,他不讓咬的地方,沈惟一偏要咬。
得不到搭理的沈惟一還跟小時候一樣,不怎麼認真地威脅道:“不理我?那我再咬一個喽。”
沈惟一追過來,沈沛白從昨晚憋到現在的所有怒火終于爆發:“沈惟一!”
沈惟一愣在半道。
“你能不能懂點事!”剛說完這句,餘光看見沈惟一手裡拿着什麼東西。似乎是姑娘擦臉用的胭脂。而沈惟一居然感到委屈,挨着罵過來,用早就備好的胭脂給他遮擋脖子的紅痕。
沈惟一居然還委屈?他怎麼好意思委屈?沈沛白想不通。
匆匆收拾好行頭出門,宋銳早已等候多時,扶他上馬車坐穩,沈惟一非要擠上去,挨着他坐好,一副也要去的模樣。沈惟一道:“我也要去。”
當着宋銳和車夫随從的面沈沛白不方便罵沈惟一,冷靜道:“去城北,很遠。”
沈惟一小聲反駁道:“那我也要去。”閉着眼,抱緊沈沛白胳膊,一副怎麼也趕不下去的模樣。
眼看時間來不及,宋銳詢問道:“公子,走嗎?來不及了。”沈沛白壓着怒意,默許沈惟一跟着去。
路途遙遠,馬車颠簸,沈沛白時不時就擰一下眉,整個人不舒服得厲害,時而揉着肚腹,時而反手捶捶後腰,沈惟一很有眼力見地摸過去幫他,他反而拍掉好心腸的手,固執地自己揉。
“哥……”沈惟一終于意識到他是真的在生氣,讨好道,“别生我氣呀。”
沈沛白沒搭話。
沈惟一蹭過去,兩手撐在膝蓋,俯身仰頭看他,歪歪頭,聲音乖乖的,露着笑臉道:“哥,我錯了,别生我氣,我下次輕點。”
沈沛白仍舊揉着後腰,不搭話。
沈惟一眼裡的笑意消散下去,可憐道:“哥,明明是你先惹我生氣的,不然我也不會又把你弄暈過去。”
話音剛落,嘴巴被捂住。沈沛白驚慌地壓低聲音,叮囑道:“你小點聲,生怕别人聽不見嗎?”
沈惟一在他手心哈氣,一吸一呼,弄得他掌心濕濕的,一會兒熱一會兒涼,呼吸幾下後嘟嘴,像頑劣的孩童親吻大人的手心。沈沛白收回手,沈惟一還保持着嘟嘴的姿勢,搖搖頭,故意逗他笑。
沈沛白一點也笑不出來,扭頭閉眼休息,不看沈惟一耍乖。沈惟一湊過去更近,一聲聲叫着“哥”,咧着嘴笑道:“哥?理理我呀?”
“哥~哥哥~理理我,别生氣。”
沈沛白睜眼,面前年輕的臉龐還帶着成長的青澀,活脫脫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見他睜眼,沈惟一更為乖巧地咧嘴一笑,嘿嘿笑着,誠心道:“哥你昨晚隻暈了兩次,很有進步。”
正因為隻暈了兩次,所以大多數記憶都非常深刻,身體被各種又親又抱,被弄得又髒又亂……沈沛白偏頭撩開帷幕看風景,吹吹風,冷靜了,心平氣和道:“早上記得叫醒我,再這般耽誤我見客,就不讓你拿我身體練習了。”
“好呢好呢。”沈惟一見他肯理自己,握着他的手,趁機讨好道,“哥你能不能也喜歡我呀,我真的很想跟你做夫妻。”
沈沛白把手抽回來,漠然道:“别鬧了,我是你哥。”
“沒有鬧,我是真的喜歡你,這是愛。”沈惟一抱住他胳膊撒嬌,“哥……你喜歡我,喜歡我呀……”還不理,委屈漸漸湧上心頭,“哥你先騙我的,你非說我對你是依賴……是依賴不假,但是更是喜歡,翠翠說你差點把我掰直了,哥你就不能彎一下嗎?娶我啊哥!”
什麼彎啊直的,沈沛白聽不懂,理智道:“且不說清州沒有兩男子成親的先例,再者,誰家哥哥會那麼不懂事娶自己弟弟,沈惟一,我再慣你也該有個度,有些事不搬到明面上不被人發現我可以繼續慣你,成親這種大事,不可能。”
“憑什麼啊?”
“你說憑什麼?你能找出兩個男子在一起的先例嗎?”
“翠翠給的書就是先例啊,刺客和指揮使就很相愛。”
“那是正義。”
“……是愛啊。”
“是正義。”
“是——”
“正義。”
沈惟一閉了嘴,打量他哥不笑時異常帥氣的臉,那望向馬車外風景時堅定的神情,對感情之事一點也不好奇的曾經,哪怕是在床上,他不主動弄他哥,他哥的身體就半點反應也沒有,即使是歡愉時的反應,也不是因為喜歡,好似跟誰做那種事反應都一樣。不像他,隻對哥哥有感覺。
什麼彎啊直的,沈惟一好像有點似懂非懂。直就是:即使會成親,哥哥也從來不會考慮他。
到了鋪子下馬車,沈惟一沉默地推着他哥進去,掌櫃的拱手行禮,客客氣氣道:“東家,少東家。”
沈沛白颔首回禮。沈惟一在後邊說:“不是少東家。”
掌櫃的疑惑,看沈沛白臉色,遲疑着問:“……那是?”
沈沛白朝掌櫃的禮貌一笑,說:“鬧脾氣,不管他。”
沈惟一沉聲又重複一遍:“不是少東家。”
是什麼沈惟一也說不清楚。
總之,不該是少東家。
掌櫃的也尴尬笑笑,當作沒聽見,迎他們進屋上樓。
午飯跟掌櫃的一起吃,都知曉沈沛白胃不好,飲食多以清淡為主,沈惟一是突然賴着來的,壓根沒考慮他喜好,也來不及準備,掌櫃的很是抱歉,唯恐自己怠慢,沈惟一很懂事地說不怠慢,什麼都吃,還吃得多,但沈沛白看出他沒吃好,回家時默默吩咐人去買了豬蹄,沈惟一很喜歡的那家,沈惟一上馬車時看見了,回去路上一直在啃,高興地直哼哼。
回到家,下午還有閑暇,沈沛白要去查賬,沈惟一忽然想起什麼,邁長腿快走兩步跟上,雙臂大張攔住去路。“哥。”
高大陰影自頭頂上方落下來,沈沛白需得仰頭才能對上沈惟一視線,獨屬于沈惟一的少年氣息撲面而來,不似小時候香香軟軟的小孩子,這樣的沈惟一,總讓沈沛白想起“童養夫”三個字來。
沈惟一微微彎腰,笑道:“哥,前幾日夜裡暴雨,聽說臨溪沖出來好多小魚在溝裡,我想去撈。”
沈沛白問:“去哪兒撈?”
沈惟一頭往臨溪方向一揚,“就臨溪城外那條溝,沒人去,撈完了還能進臨溪遊船,鐘珏也去呢,我不是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