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一無言,默默低下頭顱。
沈沛白喝完藥,口腔遍布苦澀,說出的話也酸澀異常,“你自己說要我管的,但你不聽我話。”
“我聽你話,哥。”沈惟一聲音很輕,坐姿端正,像犯錯的小孩兒似的面色緊張,彷徨不安,緊張地扣自己指甲。
一犯錯就這樣,可憐兮兮的,認錯很快,知錯也改。别說認錯了,沈沛白光是看見他這副落寞可憐的模樣,再重的話也說不出口。
“我已經叫了大夫過來,你下午哪裡也不要去,好好在家檢查檢查。”
沈沛白說完要回房間,臨走前補充道:“是藥三分毒,不要胡亂喝藥。”
沈惟一安靜地目送沈沛白離開,忽然低頭再次聞了聞自己胳膊,确實跟哥哥喝的藥味道不一樣,可也大差不差吧?怎麼哥哥就能清楚地分辨不是同一種藥呢?
腦袋好疼,沈惟一捂着腦袋休息片刻,慢悠悠往大門去,靜候大夫來。
近日書信收到不少,沈沛白不能太累,一天最多看五封回五封。正好回完,小褚來敲書房的門,說大夫到了。
沈沛白親自盯着大夫給沈惟一診脈,比自己病危時還緊張。大夫并未多診,很快道:“無大礙,或許缺點氣血,按照方子補補身體即可。”
沈沛白驚訝于診斷如此迅速,掀開沈惟一被子,扯開裡衣露出沈惟一身上的傷給大夫瞧,提醒道:“我家惟一在邊境受過傷,很嚴重,您再看看是不是這些留下了什麼影響?”
“啊!哥!”即使沈惟一反應迅速飛快地扯被子蓋好自己,還是被大夫看見胸口貫穿的箭傷,沈惟一把臉埋進被子裡,不想被除了沈沛白以外的人看見身體。
大夫看看沈惟一,歎息道:“明傷并無影響。”
沈沛白看看大夫,扭頭再看看沈惟一,不怎麼信,擔憂問:“是否還有其他地方有内傷?”
沈惟一聲音從被子間沉悶傳來,“我身上有沒有傷哥不是摸過了嗎。”
檢查不出來,沈惟一莫名松了口氣,埋頭嘟囔道:“早說了沒事,哥還不信。”
沈沛白剛送走大夫,轉頭便叫人再去請别的大夫,回屋坐在沈惟一身邊,哪裡也不去。沈惟一不想一直躺着,想起床走走,沈沛白按住他不讓動,重新将被子蓋回去,沉默地守着。
新大夫仍是診不出異常,留了補身體的方子離開,與此同時宋銳問完門口值守的人回來,告知沈沛白第一個大夫話術是沈惟一教的,還得人記住了才肯放進家門來診治。
沈沛白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叫人請第三個大夫,吩咐完,問沈惟一:“你在瞞着我什麼?”
“沒有啊。”沈惟一低聲辯駁,心虛不已,不敢擡頭看沈沛白神情。
第三個仍是診斷不出異常,沈沛白當即生氣地看着沈惟一,沈惟一擡頭,眼眸清澈無辜,抿抿唇,模樣乖巧可憐,一句話不敢說。
沈沛白直接問:“大夫來前可跟我家惟一通過氣?關乎身體健康,還請大夫不要瞞着。”
大夫疑惑不解,他從上了沈家馬車就沒見過其他人,更談何與人通氣?
送走大夫,沈沛白默默歎氣,不知道該怎麼辦。回頭看沈惟一,青年坐在床上,低頭無聊地掀被子,蓋被子,掀被子,蓋被子……瞥見沈沛白目光望過來,無辜地解釋:“我真沒有跟大夫提前說什麼,哥不是一直在這裡看着我嗎?”
這時福伯找來沈惟一在廚房偷偷煎的藥渣子,出去問過大夫,是治活血化瘀,可這藥從哪裡拿的,方子又是誰給開的,一律不得而知。
“那你為什麼要喝藥呢?”沈沛白問。
沈惟一沉默。許久才垂眸沉聲道:“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想喝就喝。”
這天起,沈惟一沒再喝過藥,兩人分房而睡,但沈沛白夜半夢醒時,總能看見門前站着個高大人影,偶爾從書房出去,就會發現沈惟一一個人靠着門框小憩,舍不得離開也不開口承認自己有病。
滿城大夫都找來看過,硬是沒一個大夫診出沈惟一身體哪裡不适,就連失明那日見過的大夫也再診不出來,想是得再次發作才能診出。
魏鳴不小心說漏嘴,沈沛白才知曉沈惟一累到失明過,又氣又急,捧着沈惟一的臉仔細看眼睛,心疼道:“能看清我嗎?不要去莊子了,我帶你找大夫治病,清州治不好就去外地,總能給你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