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将普定送回了佛寺,今夜并未留宿,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沒了蹤影。
一刻鐘後,裴堯光掐着時辰踏入普定的寮房中。
“法師可是睡下了?”
裴堯光見他睡得很深,一點反應都沒有,呼吸平穩,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法師……”
睡了?怎麼會!
他不是中了“媚骨”,難道……
他伸手一探他的脈搏,隻見脈相平穩,并無任何中情毒之象。
奇怪。
如果是服過解藥,那麼,有且僅有“無垢”才能夠解除。
他哪來的“無垢”?
能煉制出“無垢“的人,隻有韓王謝氏一族!
他細思極恐。
其母早已不在人世,府中上下都被滅了滿門,還是他親自率領錦衣衛做的。
他仔細回憶着那天的情景。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一行錦衣衛踏入韓王府,将府中上下殺個片甲不留,他親眼看着韓王死在他的刀劍下,還将他面容盡毀。
莫非是“無垢”流落到了民間?想來隻能是如此了。
裴堯光收回心續,伸出蔥白的指尖摩挲着普定的側臉。
肌膚果真細嫩光潔,就像在撫摸一塊美玉。
月色在他薄唇上投下一片光影,粉嘟嘟地很是引人遐想。
此刻,普定眉心一擰,睫羽微顫,他蓦地睜開雙眸盯着眼前的人。
頓時,他瞳孔驟縮。
他慌了神,連忙起身,發現床上沒有小白的身影,這才安心不少。
他從羅漢席上下來,躬身行禮道:“大人深夜來此可有要緊事?”
“你……你有解藥?”裴堯光也不含糊,開口直言。
普定不敢擡頭。
“說!問你話呢!”裴堯光一屁股坐在了羅漢席上。
“貧僧……并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
裴堯光的目光透着一抹淩厲,他開始冷笑起來:“你跟韓王母族一脈到底是和幹系?”
韓王的母親出生醫術世家,祖上頗有盛名,祖輩中名氣最大的可追溯到東晉的鄭隐,鄭隐是葛洪之徒,因而又兼通岐黃之術。
普定略一沉吟,他說的韓王可是謝卿琂?
“貧僧與韓王并無瓜葛。”
裴堯光側躺在床榻上,單手撐着後腦。
“聽你口氣似乎認識韓王。”他想了想,他既然是安國府世子,認識韓王也不足為奇。
普定雙手抱拳道:“貧僧曾見過韓王一面。”
裴堯光開門見山地将他曾對普定的身份收集調查過,一一道了出來。
普定眸底無任何波瀾,以他的能耐可以查出任何人的背景,于是将他幼時與韓王見過一面的詳細過程透露給他。
隻是普定不懂為何他會提到韓王?難道小白就是韓王謝卿琂?
他不是早死了麼?
韓王乃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屬,屬同父異母。當年韓王手握兵權,郁明帝始終拿他當心頭大患,于是想出一計,給他安了一個謀反的罪名,并将裴堯光作為他殺人的刀劍,以此來威懾重臣。
如若小白真的是韓王,那郁明帝肯定不知,他們追殺的這個朝廷命犯其實就是韓王。
裴堯光揉了揉眉心,嗓音壓得極低:“最近可有聽到何異動?”
“并無。”普定恭敬地道。
他剛突然問他黑衣人的事,他該不會知道什麼吧?
理應隻是随口一問,普定在心中思量起來。
普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卷入到一場極其複雜黑暗的朝堂紛争之中。
此刻他兩鬓已布滿細汗。
裴堯光眼眸微眯:“和尚,你緊張什麼?”
“大人,此刻已是醜時,大人車馬勞頓,還望大人早點休息,明日可還要護送安貴妃回朝。”
提及安貴妃,裴陽光這才想起安貴妃和他的關系,兩人到底是旁系血清,就不多為難他了!
裴堯光終歸是一個識時務之人。
他心中盤算着,暫且不能拿他怎樣,等假以時日,若是安貴妃不再被寵幸,這個和尚也就好辦了。
裴堯光就這樣揚長而去,普定長長籲了一口氣。若小白果真是韓王,他幼時雖與他僅有一面之緣,但就那一面他已是刻骨銘心。
那時他初見韓王,眼前的那個人非常的明豔脫俗,同自己母親還有七分相似,心中油然而生出了親切感。
他和韓王在一起玩蛐蛐,兩人玩得非常開心,韓王還禮讓着他,眼見他的蛐蛐奄奄一息,便将他自己最喜歡的蛐蛐贈予給他。
這份情誼令他至今沒齒難忘。
可如今,他不敢與他相認啊!
他現在身處沼澤,處處都是危險,相認隻會拖累他!
普定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小白人去了哪裡?他是否安全?
今夜注定是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