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博山爐内青煙袅袅,室内充斥着絲絲縷縷的白旃檀氣息。
裴堯光端坐在殿中閉目養神。幾縷煙絲萦繞在他眉心,好似心繞千千結。
男人掐了掐眉心李青站在一旁,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躬身問:“大人,可是有煩心事?”
有人不知好歹,倔得很!
李青揣測道:“大人不值得為他傷神,要不小的給您網羅一批俊美男子?”
他突然靈光一閃,想到望春樓的名伶吳歡唱戲可好聽了,而且長相也頗有姿色,也是一個清秀可人、音容俱佳的青衣①。
聽到“伶人”二字,裴堯光蓦地一下就來了興緻。
也罷,正好聽聽曲,解解悶。
等他抵達望春樓時,場地已是高朋滿座,鼓聲震天。
但一眨眼的功夫,在場賓客一時間默默隐退。
裴堯光這才落座于台下正中的位置,一旁的大娘子熱情款待,谄笑脅肩。
台後,一粉衫男子端坐于梳妝台前,銅鏡裡映照的玉面郎君,面容是一層厚重的粉脂。
他腰肢纖細,玉臂白皙,遠看如弱柳拂桑。
珠簾窣窣一響,大娘子笑意盈盈地走入,來到吳歡身側,兩隻閃着精光的眼望向銅鏡裡的人臉,嗓音急促激昂:“今日有貴客,阿吳你等會出場可要好好表現。”
吳歡颔首點頭。
良久,台上的人表演結束,吳歡款步盈盈走至台前,水袖翻飛,隻聽他吟唱:“金陵玉殿莺啼曉,秦淮水榭花開……”
他高擡玉臂,手指纖細,皮膚細弱凝脂,同女子的手一般無二。
他的一生本就風雅不羁,而其在台上的表現更是風韻卓絕。
曲調哀婉,聲線清澈悠揚,曲折婉轉,尤其是那姿态步法更如行雲流水,灑脫不羁。
儀态萬千,卻一點也不矯揉造作。
尤為重要的是,此曲蘊含的深意,從吳歡口中道盡人間無盡的冷暖更疊,悲歡離合。
一盞茶的功夫,吳歡表演結束台前鞠躬後下了台。
“見過大人。”
“吳公子唱的可是《桃花扇》。”
“正是。”
“此曲凄婉悲涼,看不出吳公子竟有此等情杯。”他緩緩道,“吳公子頗有名望,卻無不表達者身處亂世的離合之情,朝代更替,更是世間少有的才情。”
吳歡垂首緻謝:“謝大人厚愛,小生區區一介草民,也沒有什麼大抱負,隻是尋常唱唱曲以此消遣罷了。”
“哈哈……賞!”裴堯光很是滿意的樣子。
吳歡廣袖垂下,神情不卑不亢。
半響,他随裴堯光上了馬車,馬車驅動,逐漸消失在鬧市。
昏暗的卧室中,燭影微晃,吳歡跪坐在裴堯光面前。
他濃妝卸去,俨然一副清秀書生的模樣。
“你可有心悅之人?”
“小生自見到大人的那一刻,心中便隻有大人您一人。”
隻聽裴陽光朗聲大笑:“喜歡你這種直爽的性子,不像某些人…不識擡舉!”
“大人又何必為了不值得的人傷懷。”
彼時,吳歡聞到絲絲縷縷的白旃檀香氣,心想他應該更加喜歡香氣馥郁、張揚、獨特的熏香,忍不住好奇問:“大人很喜歡白旃檀嗎?”
他沉吟片刻,端起茶盞小撮一口:“從前并不喜歡,隻是近來才有了興緻。”
“你竟然也識得出這是白旃檀?”
吳歡薄唇輕啟:“小生略懂一點香,不知大人可否有興趣一聽?”
“願聞其詳。”他背朝後仰了仰。
“據悉,當年武皇最愛的便是紫藤香,又名“降真香”,此香乃曆朝貢品,大人如若感興趣,我可以為大人搜羅一二。”
“好!你有心了,跟你說話就是舒暢,渾身都亢奮得不行。”裴堯光心情緩解了不少,沒有了方才的苦悶。
“能被大人賞識是小生的榮幸,小生願意追随常伴大人左右。”
裴堯光輕撫着自己下颌,似笑非笑:“來人,把那和尚帶來。”
吳歡眉梢一擡:“大人府中怎會有和尚?”
裴堯光朝他使了一個晦暗不明的神色,吳歡意識到自己不該問,于是馬上止住,低頭垂下。
普定被下人帶了進來,身子的傷幾近痊愈。
給他用的是最好的療傷藥,就連皇室中的人鮮少有此藥物。
普定輕咳一聲,虛弱地坐于地面,神情透着一絲頹廢,他隻覺精神上的痛苦遠勝軀體。
男人像昨夜那般伸出一隻腳:“過來,你那麼聽話你先來。”裴堯光朝吳歡道。
吳歡呼吸一滞,并未料到他有這樣的癖好,但心一橫,什麼都顧不上了。
室内發出一陣吧唧聲,普定當即在心中誦持佛号,撥動着手中的鳳眼菩提珠子: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這閹人實在淫 /靡之極!性情太過乖張!
他竟然在他面前有此一舉,實在有傷大雅。
吳歡将他腳背上的羊奶一一舔盡:“大人,我伺候得可還滿意?”
“還得是你這種唱功出彩之人,舌功真不是一般得好哪!”
普定一眼未瞧他們,隻是不停地掐念着佛珠,這種虎狼之詞真真有傷大雅。
此人實在傷風敗俗!
男人摁住吳歡的下颌,眉眼橫飛:“你說實話,方才心裡可有半點歡愉?”
“能被大人垂憐厚愛,是我的榮幸,我心中十足歡愉。”吳歡不慌不忙地道。
“還是你識時務,說話也好聽。”
可是,裴堯光好像還不夠開心,總覺得心裡有點堵,就像一根刺紮在心裡面怎麼也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