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波瀾不驚的臉上,十分欠揍的說道:“你叛我可以,叛國頭給你擰下來當球踢。”
馮老闆連忙把陸長青手裡的紙搶過去,“ 可不敢亂說!幹這種喪盡天良的惡事要遭報應的!”
要他一個人看顧起一個廠子,而且陸長青這麼無條件的信任他,馮老闆竟一時覺得身負使命,迫不及待的想要幹出一番事業。
不過有陸長青這句話,馮老闆那顆漂浮不定的心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樣,賺錢還得跟着陸長青,這小子的腦子可比錢好用。
外面的家仆收拾好了東西就等着馮老闆,結果兩人鑽進房間偷偷摸摸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說了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兩人說完話,在門口告别,分别朝着不同的兩個方向離開。
大年三十。
胡人的第二次奇襲突然炸開,這次爆炸的地方直接在人力不怎麼充足的北大營,兩聲巨響之後,就是竄天的火光燒了起來。
駐紮邊關的主帥到底沒能守住防線,靠被聯合起來抵抗的聯盟小國打的節節敗退,壓根就沒給緊挨着邊關的甯城有所準備。
甯州百姓逃難一樣,不分晝夜的往甯城退,可甯城地方有限,能安置的流民撐死了也就那個數,如何一夜之間收留上萬的難民留下。
在敵軍壓境前夕,陸長青尚在月亮溝,一個人進了山中,找到半山腰的一座荒墳,開始挖。
他一個人吭哧吭哧挖了半宿,終于露出了深埋在土堆下面的棺材。
陸長青蹲坐在土坑的邊緣,内心掙紮了快有半個時辰,暗自說了聲冒犯,一鼓作氣跳下去,将棺材蓋撬開。
棺材蓋打開的一瞬間,陸長青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被震驚頭頂長毛。
那裡面什麼都有,空的比他假死那會兒的棺材還要幹淨。
陸隐沒死。
那個失足摔死的父親沒死,不僅沒有死,說不定此時此刻正在用另一個身份在某個地方密謀着什麼。
他的那個爹,到底在藏什麼?
當年謝之懷三次求見,兩人又說了什麼?
如果匿名傳信的那個人真的是陸隐,他怎麼會知道沈韫,還特意提到了沈韫的身世。
闵州,在闵州!
馮老闆出發前,陸長青向他打聽了關于沈進才的事,沈進才是個賭徒酒鬼,最不在乎的就是那張嘴說出怎樣的話,他女人長的漂亮,兒子是個秀才,一個失敗之人總愛拿着一些不屬于自己的光榮出去顯擺。
沈進才在外的事迹可謂是眼花缭亂,吹噓的滿天都是,久而久之衆人都當做是笑話,誰會在意。
馮老闆那天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沈進才是外來的流民,剛來那會兒還挺老實的,架不住外面流言蜚語……人就跟瘋魔了一樣,誰說他壞話就揍誰,後來開始賭博酗酒,來館子裡到處吹噓他有錢,媳婦都是買來的,好像是……在闵州買的。”
“兄弟,你有所不知,闵州那地方買賣人口極為盛行,大部分都是罪奴或是俘虜,價格很便宜,不到十兩銀子就能買個域外美人……啧,說偏了,反正他妻子長什麼樣不知道,他兒子确實長的精緻,就沈進才那個模樣,我看八成也不是他親生的。”
陸長青:“……”
是不是親生的不重要。
沈韫他娘的身世估計都不是那麼簡單。
陸長青趕在敵軍攻進來之前,跟上百姓的隊伍前往甯城。
柳三娘他們已經被常北望安排進城中安置,陸長青一路趕回去,便撲進房間去研究陸隐留下的那些行醫手冊。
裡面的書都被他翻了好幾遍,翻來翻去也沒有關于闵州的記載。
陸隐真的沒有去過闵州嗎?
沈進才帶着幼年的沈韫在月亮溝落腳時,他娘已經在途中被狼群咬死,知道沈韫的身世必然知道沈韫父母是何身份?
沈韫的身世就是從闵州開始的,匿名傳信之人肯定知道闵州發生了什麼!
陸長青不相信跟陸隐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麼多年的不辭而别,以假死脫身,陸隐不可能隻是玩着開心。
他半途而來占據這具身體的外來客,無法感同身受一個突然得知親生父親沒有死會是怎樣的激動情緒,他隻覺得陸隐虧欠柳三娘太多。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卷入紛争中無法自拔,何必回來成婚還生下一個孩子。
陸長青不放棄似的把箱子裡的書全部拿出來,想要重頭一本一本再看一遍。
箱子在地上砸了一下,陸長青神思一動。
聲音不對。
陸長青終于把注意力從書上轉移到箱子上,曲起手指在箱子上四處敲了敲。
移到底部時,聲音有些悶沉,中間似乎有隔層。
陸長青輕輕的抽了口氣,手指在底部摸了好一會兒,隻聽咔哒一聲,底部隔闆竟然可以移動,露出了下面的隔層。
裡面東西不多,一張陳舊發黃的信紙和一塊色澤潤白的扳指。
箱底底部的暗格分左右兩個,而右邊的那個暗格什麼都沒有……
陸長青并未想太多,以為就隻有這多東西,多出來的那個格子隻是沒用上而已。
那信紙上所寫内容不多。
卻提到闵州字眼,真是不負有心人。
上面依舊記錄着病患的信息。
安和十六年五月,闵州遇一公子,此人天生灰瞳,不能視物,左手六指,體發于寒,下藥切忌以溫養為主。
另一張紙張上,是安和十七年七月。
上面字迹略顯倉促,字迹相當潦草。
有孕早産,幼子有痣……其母行為怪異,需觀察安撫。
同年,八月。
幼子突發惡疾,孕痣消失,猜測食用離心散……
陸長青結合三段文字分析,後兩封信中的幼子應該指的是沈韫,其母……是他母親親手喂到嘴裡的離心散。
至于那個天生灰瞳的男子會是誰,不言而喻。
這三封信分開放或許他也猜不到更詳細的,可藥事會放在一起,就不好說了。
左右都跟沈韫脫不開關系。
但找到闵州之行的記錄,更加确定了匿名來信之人,就是陸隐!
城外的炮火催命似的趕到,爆炸聲震得地面微微晃動,房頂上不斷有塵土落下來,叫嚣着的爆炸聲中還夾雜着慘叫哀嚎,在大年初七這天晚上,胡人再次喪心病狂的炸了起來。
城外還有沒有被安置好的百姓,在爆炸聲響起時,他們發了瘋的撞着城門。
胡人的火藥不長眼睛,一群殺紅了眼的畜牲混在百姓身後,在靠近城門的刹那,引爆了自己身上的炸彈。
城門瞬間炸開了一個豁口,無數的屍體倒在門前,他們的死狀甚至還朝前伸着手,血肉模糊,黑紅的血水淌進泥土。
這夜的雪,紅的令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