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前台還是挂着稍帶質疑的神色，她從挎包中取出通用黑卡，“對了，幫我們刷兩瓶你們店的新品，記你的業績，麻煩了。”

前台沒再阻攔，将包廂号告訴夏皎月。

順着撲朔迷離的燈光，她悄身停留在【1807】虛掩着的門口，空氣中彌漫迷亂醉人的氣息。

透過狹窄的縫隙，莫歲與一個看不清形貌的身影并排坐着，二人身前的桌面攤着幾本散亂的書。

“華誼杯的資料需要這麼早就開始整理嗎？”“有備無患。”

毫無防備的交談聲從門縫傳出，二人熟稔的聊着。

“最近真是時運不濟啊，前兩天又收到了讓我去風紀處副處長辦公室整理檔案的消息，學校真是遍地高傲的貴族，對人随意驅使。”

莫歲扶頭輕歎，在晦暗燈光下，用視線摩挲何之邈沉靜的面容。

“别管，别去。”何之邈舉手扶穩鏡框，平和與莫歲對視，“我們是同桌，沒人會在學校找你的。”

愉悅的清脆笑聲從唇縫溢出，莫歲率先移開視線。

“你這樣講話，形象一下子就從科研清冷女學霸跳躍成嚣張校霸了欸，怪可愛的。”她轉而低頭望向面前淡黃封面的筆記本，翻動手掌将其打開，

“沒事，蘇栎把辦公室密碼寫在這本子上了，我趁沒人的時候快速解決就行。”

夏皎月望不見二人具體神情，隻能順着莫歲話語，若有所思地望向翻動的筆記本，暗自記下。

——

似覺獲得不到更多情報，夏皎月悄無聲息地轉身，踮腳輕聲離開。

包廂内的氣氛依舊和諧，平緩的交談聲于耳畔漸弱，直至消失，一切好似無人發覺。

離開前夏皎月不忘将還未來得及送至包廂的酒打包帶走，立志不留一絲痕迹。

——

站在大街上還抱着兩瓶巨大紅酒的夏皎月深覺無奈，一時之間進退兩難。

主要是帶回家還得應付父親的詢問，為避免麻煩，最後艱難取舍間，她挑選了一位能接受的路人，将紅酒送出。

天色漸晚，暮色轉濃。

一層暗藍墨色席卷天空，黯沉厚重的濃雲壓着與地表交彙的分界線，變得晦暗又帶點死氣。擡眼上望好似被禁锢在方寸之間，給人帶來沉悶的壓抑感。

盤旋低飛的鳥叫喚着，沙啞的聲調揚起，最終在一聲聲凄然的短促中戛然而止。

夏皎月身着單薄，難能地在夏夜裡感到一絲冷意，也不再猶豫，順着兩道旁蜿蜒輕曼的燈帶前行。

“哐哒——”

忽然，

一聲巨大的事物砸向地面聲響炸響在耳畔，片刻寂靜，然後前方人群突然推攘着尖叫散開。

此起彼伏的驚呼尖叫磨得人耳朵生疼，夏皎月繞開紛亂人群，不被打擾地繼續前行。

“死人啦！”“快報警，打電話叫救護車！”周遭越發混亂，彌漫着恐慌的氣氛。

她突然頓住，愣在原地。

人頭攢動中，一雙熟悉的眼睛無神的朝她瞪着。暗沉的血液逐漸流動散開，染紅大地，昭示着一個生命的遽然離去。

孫笑就這樣無聲的躺在冰冷的血泊中，身形扭曲着。她的手腕小腿上蔓延青紫的傷痕，延伸着掩蓋在衣服下。

熟悉的臉龐變得僵硬而灰白，透露着斷井頹垣的死氣。曾經尖銳抵抗外界侵害的的雙眸失去光彩，灰暗木讷。

倏忽間，世間萬物的聲音都從她耳邊離去，心跳如鼓。

夏皎月全身僵硬，動彈不得，仿佛深陷泥潭，被牽扯着向下沉沒，直至全身被污泥覆蓋。她盡力張大嘴，喉嚨嘶啞間盡是無聲。

一股股鮮血向上湧動，淹至喉嚨，充斥大腦，而後染紅眼眶。

但周圍暗流湧動，夏皎月隻能看着無數的陌生人攢動着靠近孫笑。

湧向她，淹沒她，孫笑的身影就這樣緩緩被黑暗吞噬，無聲無息。

而自己卻隻能轉身，向看不清盡頭的遠方跑去。

——

顧不上更多，夏皎月采取了最快的方式趕赴孫笑家。屋外陳設一如既往，隻是牆角貓窩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隻襪子。

她彎腰從花盆底下取出鑰匙，插入門鎖後緩慢輕聲扭動，她暗自咬牙，并仔細聽着屋内與附近的所有聲音。

但萬幸的是，屋内隻有安然坐着的奶奶。

“笑笑，你回……诶，是之前那個漂亮娃娃？你是來找笑笑的嗎？”

奶奶望着門口出現的夏皎月，疑惑地眯着眼細瞧。可夏皎月卻沒有回複，隻是死死盯着靠近大門牆角，随意堆着的帝國貨币。

散亂随意，隐于黑暗，似乎漫不經心卻又無聲嘲諷。

一眼望去，不過數十萬，卻買斷了女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