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轉上二樓，離得很遠，夏皎月就望見了頹喪坐在走廊長椅上的方無書。

此刻的對方顯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狼狽，他雙眼通紅，健碩的身體蜷縮着顫抖，緊握的雙手因為用力而指節蒼白，在彌漫的沉默中無邊的焦慮擔憂與害怕撲面而來。

夏皎月穩健有力的步伐打破了這個氣氛，聽見聲音，方無書無措擡起頭，在望見她略帶關切但又堅定的神情的當下，他慌亂起身，卻又在失聲中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對方緊急趕來的身影其實已然抵過千言萬語，方無書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成年男性此刻應當顯得鎮定自若，但一下子漫上他心頭的卻是複雜洶湧的情緒。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見方無書幾度哽咽想要開口卻未果，夏皎月也隻是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而後轉頭詢問起自家的司機。

“情況不算很好，但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至于小姐你吩咐我同地方署聯系獲取的證據，其中監控以及現場事故照片警方那邊有些含糊其詞。”

“目擊者證言倒不是問題，我已經讓人聯系到了。”

心底隐約有着不好的預感，畢竟膽敢逃逸還能讓警方幫做隐瞞的人群一定是權貴之流，但方無書此刻還正悲痛坐在不遠處，夏皎月也隻是垂下眼眸，低聲繼續安排。

“你先繼續跟進，證言最好趕緊拿到手，可以的話多做留存，按你這說法對方一定會想辦法把事情壓下來的。”

“還有，家裡的律師也可以盡早聯系着做好準備，今天還是辛苦你了雷叔，這邊初步情況也穩定了，你稍作歇息就先回去吧。”

司機聞言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隻見夏皎月擺手制止，示意自己一個人在這就行，随後，閃着紅光的手術燈牌下，隻剩她與方無書兩人。

無聲靠近着坐下，夏皎月順着男人的視線，一樣出神地盯着指示燈，就這樣時間過去了很久，話語的安慰終究單薄，她也隻是以陪伴的姿勢坐在方無書身邊。

但在最後，她還是在沉重氣氛中斟酌着輕聲開口，

“方教練，我知道你現在心緒很混亂，但有關事件進展，我想也應當盡早告知你。”

夏皎月将獲取到的消息簡潔概括，而後一一告知方無書，她聲音溫和。

“有關帝國階層的現狀我不必多說，如果隻是擔心醫務費用，我當下完全可以解決，後續有關錢财方面也可再行商讨。”

“如果，你堅持尋求公道，我這邊也可借你相應資源，但是——”

“你得做好一無所獲，或者更危險的境況的打算。”

陷入自身情緒的男人被喚醒，他隔着被淚沾濕的睫羽投以略帶迷茫的眼神，夏皎月看着他唇瓣顫動，許久後飄忽聲線傳出。

“夏小姐，你覺得我——”

打斷的女聲清晰有力，夏皎月穩聲開口。

“這件事情你不應該問任何人，每個人因為所處境地不一樣，做出選擇所需承擔的重量是不一樣的。方先生，你應當問的是你最真實的想法與決心，當然，也不是讓你當下就必須得做出決定。”

她将視線轉而移向手術室緊閉的大門，見标識由紅轉綠，出來的醫生神色平靜，夏皎月繼續開口，“你可以等妹妹清醒後，再一同商定。”

方無書聞言，先是停滞在原地，而後又立馬以極大動作怔愣着雙眼起身，劫後餘生的喜悅在他心頭充斥，他踉跄着腳步靠近醫生，聽着對方說“初步情況穩定，但後續情況還得觀察”，幾乎又要落淚。

也許剩下的時間适合留給兄妹彼此，見此情形夏皎月也隻是順着醫務工作人員的指示去到繳費處，解決所有費用後告辭離開。

自己所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該做的事，夏皎月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