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荨大緻浏覽了一番,這個周志強是水泥廠的普通工人,勞動強度很大,忙碌起來不止要負責制作,還要負責搬運,很是辛苦。
水泥廠是三班倒的老式工廠,他上的夜班很多。
粗略估計,每個月都要上将近二十天的夜班。
冊子邊緣還有一些随手記錄的私人信息,如:
【今日魚很新鮮,下班買一條回家】
【老大今天生日,上次他說想吃帶花的蛋糕,下班去買】
【蓉蓉今天家長會,記得請假】
【……】
周志強應當很看重家人,信息大多都是關于孩子們的,但今年六月開始,他忽然停止了記錄。
許多頁的空白後,緊接着的就是九月,奇怪的是,從這開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孩子們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叫“小梅”的女性。
郝荨迅速翻到最後一頁,上頭寫着:
【明日與小梅結婚,希望這次能一切順利。】
她扭頭看向牆上的日曆,正是他結婚當天。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嗅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鏽味。
“啊!”
小餘的叫聲伴随着丁零當啷的聲音響起,郝荨探頭看向兒童房内。
“怎麼了?”
不大的空間裡擠擠挨挨塞了兩張上下床,僅剩的空間裡小餘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周圍散落着各色小孩衣物和玩具。
衣服堆裡猛地舉起一隻手。
“沒事!”
小餘扒拉了半天才鑽出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小心被這個絆了一下。”
他撿起地上的鐵皮盒遞給郝荨,那是一隻藍色的老式餅幹盒,上頭有一層薄薄的灰塵,應當許久沒有打開過了。
法瑟慢吞吞晃過來,視線經過地面時頓了頓。
郝荨敏銳注意到他的視線,低頭望去,地上的衣物大小不一,男女款都有,材質差别很大,有些是手工制作的土布背心褲衩,有些卻是那個年代流行的花裙子小襯衫,質地精良。
玩具也差不多,從廉價的竹蜻蜓、七巧闆到精緻可愛的人偶娃娃和小飛機,她沒有說什麼,繼續手上的動作。
餅幹盒打開後,郝荨撥開彩色彈珠和各式卡片,在最下頭發現了一張被撕成兩半的相片。
“我臉盲了嗎?這怎麼和牆上的不太像啊?”小餘納悶道。
相片右側的男人長相敦厚,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不太适應拍照,而左側的女人身量纖細,梳着條麻花辮,瓜子臉柳葉眉,笑容溫婉又羞澀——
這也是張結婚照。
郝荨走到門口望去,牆上的女人紮着馬尾,高挑豐滿,臉頰圓潤眼神明亮,确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應該是周志強原配吧,牆上是他的新妻子小梅。”
“二婚啊?”
“嗯。”郝荨點點頭,“畢竟……”
“四個孩子都不是自己的,離婚也很正常吧?”
“啊?!”小餘大吃一驚。
法瑟似乎有點不太舒服,他走到玩具熊背後,趁着沒人注意一腳踢開它。
自己坐了下來。
看守者308:……
“冤大頭啊?——不是,你怎麼知道的?”
他眼中充滿驚奇,就好像膜拜大佬似的。
郝荨邊翻轉邊解釋:“周志強六月前還是個心系孩子的好爸爸,但三個月的空白期後卻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再也沒提過家人一句,反倒是和新女友打得火熱。”
她費力地伸手去夠櫥櫃,櫃子中放着條新鮮的魚和一大塊鹹肉,還有些處理好的蔬菜水果。
“他變心了?”小餘問。
“有這個可能,但他對孩子那麼好,變心也沒有必要抛棄孩子吧?所以我覺得應該是他們的婚姻出現了巨大的矛盾,那什麼矛盾會讓他連一句也不願意提起呢?”
郝荨走到牆角的櫃子前蹲下,試着用肩膀擡起櫃子。
“我來!”
小餘将櫃子抱起,露出了下頭墊着的半張報紙。
郝荨抽出報紙,屏住氣吹開上頭的灰塵,這正是六月一日的那份報紙,黑色油墨清晰地印着一行大字:
【駭人聽聞!四孩皆非丈夫親生,家庭面臨重大危機!】
“近日,某小區内周某意外發現四個孩子都不是自己親生,在新型檢測技術的支持下,更加令人震驚的事發生了!這四個孩子竟然……哇!”
小餘讀着讀着,嘴巴漸漸張大:“竟然擁有不同的父親!”
“嗯,我們來的樓道兩邊不是也貼了報紙和傳單嗎?”
“啊?”
小餘震驚,那上頭也有線索嗎?
郝荨轉到主卧,雖說是主卧,但受限于房屋面積,這間房間并不大。
除了一張沉重的實木大床外,剩餘的空間隻能勉強放下衣櫃,連張桌子都放不下,走道異常狹窄,單人通過都擠得慌,稍一轉身就會磕到膝蓋。
“那些報紙貼得很奇怪,有幾份一模一樣的報紙很正常,但這幾份報紙的同一個闆塊卻被不同的傳單遮得七零八落,拼湊一下就能得到你手上的這份标題。而另一面牆上則被潑了紅油漆,現在想想,油漆寫的應該是‘狐狸精’三個字。”
郝荨打開衣櫃,衣櫃已經清出大半位置,除了水泥廠工作服和幾件襯衫襖子外沒什麼特别的。
“我之前玩過一些推理類遊戲,這種遊戲有個原則,就是不會出現與遊戲内容毫無關聯的複雜線索,所以我推測擁有同樣姓氏的周某就是周志強。”
“啪嗒。”
一聲奇怪的落地聲傳來,郝荨立刻回頭。
卧室外空無一人,她和靠在門口打瞌睡的法瑟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望向門口。
一支竹蜻蜓落在地上,緩緩轉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