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郝荨暈暈乎乎地睜開眼,艱難喘氣。
她渾身是汗,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被誰扔進了桑拿房。
悶熱、潮濕,還有什麼細細碎碎的東西在身下紮她,十大酷刑也不過如此!
她掙紮着想要坐起身,卻發現四肢被金屬制成的東西束縛住,黑暗中,她的聽覺變得更為敏銳。
是腳步聲,有許多人往這裡來了。
再仔細聽去,還能聽到他們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重了,重了!……說的沒錯,居然真的重了!”
“還有嗎?再喂點……”
“這……不會出事吧?要不……”
“不會!這可是烏神的……”
“……老天保佑,賜我族福蘊,災病全消,五谷豐登……”
嘶——好刺耳,是磨刀聲!
人群逐漸湧進房間,将她團團圍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眼珠在黑夜裡泛着貪婪的光。
“哐啷啷……”
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後,她感覺自己的手腳一下輕巧起來,幾個人擡着她将她放到了地上。
她想要站起,卻被自己的身體吓了一跳。
好沉重,光是翻個身都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郝荨喘着粗氣想要開口,質問他們要做什麼,卻發現自己隻能發出嘶啞的“啊啊”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啊!!”
一個男人走上前來,笑道:“喲,還在叫呢!”
圍着的人紛紛笑了起來。
“别玩了,孩子們還等着呢!”
“好嘞!”
郝荨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就被什麼凍了一激靈。
是那把刀!
她拼命掙紮起來,卻被幾雙強壯有力的大手按住,混亂間,隻聽“噗”的一聲,一盞油燈亮了起來。
一個小孩端着那盞油燈,驚恐又無助地站在角落。
這燈的形狀和山谷裡的長明燈一模一樣。
郝荨抓住時機迅速翻身而起,将按住她的人認了個全,他們瘦瘦巴巴的,穿着破舊又古老的服飾,陌生中又有些熟悉。
但她很确認,不是她見過的烏鬼村村民們。
“诶?!誰家小孩啊,怎麼點燈呢!不要命啦!”
“哥,這豬居然翻眼睛看你!”
下一秒,斜裡伸出來一張臉,“噗”的一下又将油燈吹滅了。
屋子重新陷入了黑暗,拿着刀的男人罵罵咧咧了幾句土話,聽起來罵得很髒。
他重新按住郝荨,正要提刀砍下,一旁突然有人開口:“它看見我們了,要不…改天再——?”
拿着刀的男人頓了頓,又粗聲粗氣地罵了一句:“它都那麼看人了,還能留?!”
“格老子的,把眼睛挖了不就行了!”
什麼?!
不行!郝荨瘋狂甩頭,想把人甩開,卻沒有半點用處。
一時間,她好像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态,她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眼淚失禁般從眼角流下,打濕了整片土地。
随着眼睛一陣劇痛,她的視野漸漸升高,視野也變得清晰起來。
郝荨這才發現,這是一處深埋在地底的地窖,和烏大娘家裡的那間很像。
她認真地看清楚每個人的臉,他們的臉上沒有半分不忍或是愧疚,有的隻是興奮和狂喜。
但很快,這份狂喜就迅速被驚恐所替代。
圍繞着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後退,露出了中間的……“人”。
不,那不是人,是一隻體型極為龐大的山豬。
黑色的豬皮被撐開,肚子漲到無法再漲,好像下一秒就有什麼要破肚而出,因為山豬的脖子太粗,砍刀甚至砍了好幾下才将将砍斷,血肉模糊的斷口處不斷往外噴湧着血液,眨眼便流成了一片湖泊。
它還沒停,還在流着,已經遠遠超過了一頭黑豬身上應該有的血量!
轉瞬間,血已經順着砍刀男的腳尖爬了上去,一道非常微妙的聲音從他身上傳出,砍刀男一下翻滾在地,放聲大叫:“啊啊啊!!!”
“不要!救命!救救我!!!啊!昂!!昂!!!”
幾秒鐘而已,他的身體就被血液包裹進去,聲音也從人類變成嘶啞的嚎叫,就像是……那隻黑豬的哭喊。
其餘人瞬間四散而逃,可那血液像是一條條深紅色的蛇,爬得飛快,許多人根本來不及跑幾步便被吞沒。
忽然,油燈亮了起來。
豆大的燈火在角落處晃動着,照亮了孩子那張驚恐到呆滞的臉。
血液在沖到孩子面前時驟然停下,然後,像是有眼睛一樣繞過了那個亮着的角落。
混亂的腳步聲、孩子的哭聲,以及人群的痛苦喊叫聲夾雜在一起,迅速變成了讓人頭暈的嗡鳴聲。
一股控制不住的嘔意從胃部翻湧上來,郝荨“嘔”一聲吐了。
她猛地坐起,差點吐在被子上,她拼命深呼吸了幾次,冰冷的空氣刺激着鼻腔,才總算把那股惡心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