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個人，坐在酒館的昏黃燈光裡，翹着二郎腿舉着杯果汁，一邊欣賞舞女跳鋼管舞，一邊跟紅發誇贊姑娘。

再往前，曾經有一個人，在各個島上的紅燈區都留下了揮金如土的傳說，有她在的酒館裡，當夜絕對賺的盆滿缽滿。

再再往前，紅發親眼所見，曾經有一個人，兩條腿交疊放在矮桌上，随手扔出去滿滿一大袋金銀财寶，點了當天店裡所有的舞娘和陪玩。

……

眼前凝固成石膏像的烏鴉領主和記憶裡把腿翹在酒館桌子上的布蘭溫身影重疊。

香克斯打量着她僵在嘴角的笑意、被女孩子挽着的手臂、交疊放肆壓在桌上的雙腿。

到底是什麼時候忘了這個事實呢？

不管柏蘭是誰、不管布蘭溫是男是女……

有姑娘她是真點啊！！

一個都不落下的那種！

而且這人受歡迎的程度在新世界人人皆知，不僅紅燈區的女孩們喜歡，就連平民家的女孩子也喜歡和烏鴉領主相處啊！隻要有烏鴉領主出現的地方，還有别的男人什麼事兒？根本沒有姑娘會關注别人的！

優雅神秘、溫和守禮，還出手闊綽，随随便便一擲千金，偶爾還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

香克斯反複告訴自己，沒關系沒關系、都是女孩子布蘭又不會對她們有什麼非分之想……

——個屁啊！鋼管舞她看得比誰都起勁！

“領主大人，你認識這個大叔嗎？”有個女孩一臉警惕地看着香克斯，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威脅」，于是伸手從布蘭爾微的鎖骨位置一寸寸摸索過去，勾住布蘭爾微的脖子。

頗有些宣誓占有的意思。

紅發腦袋裡的那根叫「沒關系」的弦徹底繃斷了。

布蘭回來後不僅沒通知他，還躲他躲得慌不擇路；不僅沒有來找他談兩人的事，還幹脆連電話都不接一個；不僅不面對，還跑來酒吧以布蘭溫的身份花天酒地。

最重要的是當他面在這跟别人親熱，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啊！

“……布蘭，好久不見。”

布蘭爾微僵硬地根本沒敢動也沒敢說話。

她感覺勾着她脖子的那隻手燙得像烙鐵。

姐妹，别再雪上加霜了啊！明明知道她是女人的啊！！當着紅發的面在幹什麼啊啊啊啊？？

嘴裡含着的葡萄咬也不是、吐也不是，就那麼叼在嘴裡。

香克斯一雙獵人眼微微眯起，有點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把葡萄按進她口腔裡，輕聲問，“好吃嗎，布蘭？”

寂靜的空氣中發出「咕咚」一聲，是布蘭爾微把葡萄囫囵吞下去的聲音。

……聽着就噎得慌。

斯嘉利第一個反應過來，這裡畢竟是她的酒吧，她當即清場掉無關人員，酒費也沒要，現場關門。

布蘭爾微終于動了一下，她緩緩把雙腿從桌子上放下來，沉默着把脖子上的手扒下來，又把手臂從别人懷裡抽出來，極不情願地起身轉身和香克斯面對面。

“……好久不見，紅發。”

她看見紅發後面的一群船員，一個個表情都有一種不願面對的感覺。

貝克曼沖她緩緩點頭，神色悲憫，給她遞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目光。

一向無所畏懼、萬事不過心的烏鴉領主，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我要完辣」。

有什麼辦法能讓紅發失憶，随便忘掉哪段都行，最好是把她這個人徹底忘了……

香克斯隻是淺淺點頭。

短短的沉默一分鐘裡，他再次驗證了那個鐵一般的規律。

「如果他表露生氣迹象，而布蘭沒有先發制人，就說明她心虛。」

布蘭爾微後退半步，險些碰到桌邊，試圖轉移紅發的注意力，“……你和白胡子談判的怎麼樣？”

“哦？”香克斯勾了勾唇角，眼神鎖在她身上，“你當時在附近，卻不知道嗎？”

“…………”

問的什麼破問題啊，布蘭爾微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這下好了。

紅發不僅是抓到她酒吧享樂，這下還知道她故意躲他，這不是明晃晃地逃避答應過他的「當面再談」嗎？

一直不見面，就一直不用談。這種拖延時間的惡劣行徑和當初說「再見之時」就「開始」結果人間蒸發有什麼區别？

雖然她這次真的隻是想緩一緩，沒有要永遠玩失蹤的意思……

但她在這事上有前科，絕對已經不值得被信任了吧，被誤會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她要面對的現實是香克斯的怒火，那至少，别因為她出現在這裡，而牽連到這些小姑娘吧。

布蘭爾微壓下情緒，強做鎮定，“紅發，換個地方講行嗎？”

立刻，香克斯就看穿了她的用意，他掃過沙發上仍然一臉迷茫的姑娘們，笑了一聲，“布蘭，你是不想我牽連她們，好。”

“……三樓等我。”布蘭爾微指了指一旁的樓梯，整個人勉強鎮定下來。

香克斯明顯帶了些戒備，猶豫後還是按她說的走上樓梯。

——由不得他不謹慎，畢竟眼前這位真的很有可能直接跑了。

但酒吧大門緊閉，她無論如何都會弄出點動靜的，自己還有她的生命卡。

簡單來說，人跑不掉。

沒有了香克斯高大的身影遮擋，布蘭爾微這次直面紅發海賊團的所有人。

一張張熟悉的臉上都明顯是想認又不敢認的神色。

這幫人藏不住事兒，布蘭爾微看一眼就知道他們的推論進行到了最後步驟，隻差當事人親口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