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哪戶人家不要了,把一窩小貓扔到了外面。”陸越炀指了指旁邊破損的紙箱,繼續道:“有些主人家不想養那麼多小貓,身邊又沒有親朋好友願意領養,就會把小貓裝進紙箱放到街道旁,等有想養的陌生人來捉幾隻走。”
“嗯。”裴凜對他的解釋表示理解,但是又覺得這小奶貓估計還不足月,實在是可憐。
“你要帶走它嗎?”少年側過腦袋問她。
“我家裡……”裴凜剛想說家裡長輩對貓毛過敏,猛然間才發現自己早已不在首都。這裡是杭城,她現在的“家裡長輩”是小姨。
要帶走嗎?
如果帶走,小姨會不會不喜歡?
如果不帶走,小貓會凍死在這裡嗎?
裴凜垂着眼,想将圍巾給它裹一裹,好讓它溫暖些,手摸向脖子才發現自己的圍巾給了小易。她的手有一瞬的滞空。
陸越炀卻輕車熟路地将小貓用書包裡幾張紙巾裹起,小心地抱在胸前,還不忘用一隻手擋着風。
“你媽媽會接受小貓嗎?”裴凜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每次提起某幾個字時她的心總是會顫一顫,盡管沒有人能從她的表情裡看出她的情緒。
“嗯,她很喜歡小動物。”陸越炀起身示意她跟上,看見她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後,又解釋道:“她從小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寵物醫師,所以很喜歡小貓小狗。”
“阿姨……好厲害。”
“哪裡厲害?”
裴凜的聲音都染上笑意:“第一次見到阿姨,就覺得阿姨是一位很有思想和氣質的女性,她的身上帶着自由的氣息,好像這世界上的一切都無法束縛她。阿姨做的果汁很好喝,我第一次喝到這麼獨特的搭配。嗯……但是也可能是因為首都不常見薄荷——至少沒有像在杭城的院子裡如此常見。”
陸越炀靜靜地聽着她說話,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她說這麼多話,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用“有思想”和“自由”來形容自己的媽媽。在他的印象裡,劉琇一直被冠以的隻有“美麗”、“賢惠”。
“你也很厲害。”
裴凜突然一轉的話鋒讓陸越炀猝不及防,他摸了摸手心裡的小貓,問道:“哪裡厲害?”
“你很聰明,是家長老師口中不需要操心的孩子。雖然有時候你有點裝,但大多數時間你還是個善良熱心的班長,盡管你也許并不希望他人以這兩個詞形容你,但這種感覺還是很強烈,不管是在對待班裡其他的同學,還是在對我這個新同桌的時候。”
裴凜的誇獎很大方,點是點,面是面,沒有任何的偏袒和讨好。
就像每一個人學生時代裡最直白的那個同桌。
兩人在潮濕的街道上行走了一段路,陸越炀才說:“因為你很好。”
一句簡短的,不帶着語氣的話,被寒風吹散在夜色裡。
“我很好?”裴凜還是頭一回聽見除了安易外,有人會誇自己“很好”。沒有圍巾帽子的遮擋,她的小臉被冷風吹得生疼,不愛揣進口袋的手指也早已發紅,但心髒的位置卻像是被一根輕巧的羽毛逗弄,有些癢癢的。
陸越炀走在她的身邊,少年獨有的嗓音響起:“對。你很好,你的靈魂像是永遠在春天燃燒,永遠生生不息。”
裴凜的發絲間的淡香絲絲纏繞着她的鼻尖,順着鼻腔直擊羽絨服裡跳動的、滾燙的心髒。陸越炀想起在小賣部外,與裴凜擦肩而過時,她的身上也帶着這樣清冽的香,像是來自寒冬的旅客,在自己的一段生命裡停留。
他以為不會再見到裴凜,直到周一的講台上,那抹香的主人在黑闆上寫下遒勁有力的兩個字。
裴凜。
于是,她不再是他生命裡轉瞬即逝的影子,帶着不屬于杭城的氣息的女孩成為了他的同桌。
兼朋友。
應該算是朋友了吧。他悄悄想。
橙黃的燈光照亮了他們的回家路,兩人無聲地行走,偶爾會有一聲喵喵的叫聲從少年的懷裡傳來。
三桂巷子的第二個拐角,同樣橙黃的燈光下,站着另一個裹着雪白圍巾的少女,看着遠處的影子一頓一頓地向自己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