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凜——”
宋如和安易同時出聲,聲音尖利顫抖。裴凜看了一眼紮穿胸口的尖刀,突然松了口氣。
還以為要紮安易呢,幸好不是。
誰能想到短短兩秒的時間,裴凜掙脫繩子,拼盡全力推走倒地的安易,自己卻被季銘刺中右胸。
“裴凜!”安易哭着爬到她身邊,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隻能用頭蹭裴凜垂落的腦袋,“你别死,你不能死啊……”
周身的溫度随着汩汩鮮血流逝,耳邊是安易驚恐的哭聲,裴凜的意識已有些渙散。
穿着防爆制服的警察很快控制了現場,随行的醫生上前檢查,一番操作後卻緊鎖眉頭:“失血過多,有休克迹象!”
安易一聽那還得了,眼淚瞬間決堤。她的手被解綁,顧不得自己背部的傷,跪在裴凜身側握住她的手,不斷重複:“裴凜,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凄涼寒瑟的雨夜,救護車閃爍的頂燈像是薄弱的心跳,在潮濕的道路上與死亡賽跑。
安易跟着去了醫院,整個晚上,手術室的醫生進進出出,換了一批又一批。
十二點,方萍和林燕從警察局趕來。
淩晨一點。方萍說,小易,我們先回家吧。
安易搖了搖頭,固執地坐在手術室門口。
淩晨兩點。一個戴金絲邊框眼鏡的女人從長廊盡頭走來,雪白的頭發被利落紮起,身上的白大褂在行走時翻飛。她身後跟着幾個同樣上了年紀的醫生,神色凝重,散發着專家獨有的肅穆氣息。
手術室出來兩個醫生,其中較年長的男人焦急上前:“許醫生!病人各項指标都出現紊亂,尖刀幾乎是挨着心髒過的……”
“許醫生,我們……”
領頭的女人沒有接話,隻是擡手示意:“先進行消毒!”
同樣趕到的還有裴洄和許确。
安易不認識他們,但光看穿着打扮便覺得是裴凜家來的人。
林燕的情況更差,還沒到手術室門口就一口氣沒上來昏倒了。方萍急得團團轉,在急診裡守着林燕。
明亮的手術室門口,隻剩下三個小輩。
“你是安易?”少女糯糯的聲音在過道響起。
安易垂着腦袋,眼神有些飄忽,聽到聲音才恍惚地擡頭:“你是?”
“我是許确,裴凜是我小阿姨。你是她朋友吧,我常聽裴家老爺子提起你們倆的事情。”許确的長相是典型的乖孩子,沒有攻擊性的五官,和她旁邊棱角分明的少年形成強烈對比。
她幾步走到安易身邊坐下,柔聲道:“我奶奶帶來的是首都最好的心内科醫生團隊,一定沒問題的。”
安易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半個字。說實話,直到現在她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她望着手術室門口的亮燈,臉頰上混合着灰塵的淚水早已幹涸,留下兩道深深的淚痕。隔了很久,她終于像是反應過來,遲鈍的目光看向身邊的少女。
許确的年紀看起來比她更小,但眼神閃着堅毅的光,給人莫名的安心。
“她會沒事的,我小時候中過子彈,”許确安慰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就在這兒,和心髒隻差幾公分,就是奶奶把我救回來的。安姐姐,你不要太擔心,小阿姨她一定會沒事的。”
安易遲緩的反應顯示她此刻并沒有認真聽進許确的話,許确還想說些什麼,坐在對面的少年溫聲打斷她:“過來。”
許确耷拉着腦袋,像是求證:“阿洄,小阿姨她會沒事的吧?”
“你少說幾句,她就會沒事了。”
“……哦。”許确更委屈了。
“給你的。”
陰影籠罩在安易的頭頂,她擡頭,看見少年向自己伸出手,食指勾着一串鑰匙。
“這是什麼?”
“裴凜送你的高考禮物。”
安易沒有接,她不明白鑰匙的含義,何況現在這場景搞得跟未來再也見不到對方似的。
“裴凜說,你未來肯定能考上那所學校,所以在旁邊買了套小房子。”裴洄難得好脾氣地解釋。
那所學校?安易愣愣地将目光定在銀色的鑰匙上,她隻和裴凜提過一次理想院校,她說希望很渺茫,但是她不會放棄的。
裴凜那時候沒什麼反應,安易以為她也覺得自己的話是天方夜譚。
“為什麼……”安易喉嚨發幹,啞着嗓子,不知是在問誰。
“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麼?”裴洄看了她一眼,勾起鑰匙放在她旁邊的銀色連椅上。
最好的朋友?
她和裴凜都沒有用“最好的”來形容過對方,她們很自然地一起上下學,裴凜總是容易餓,安易隔三岔五就給她準備小餅幹和牛奶。她的書包裡沒幾本像樣的筆記,換着花樣的小零食倒是一堆。
裴凜最喜歡原味的高鈣餅幹,明明長得和大明星似的,口味卻像個小老太太。
裴凜花錢很大方,隻要安易眼睛在某樣東西上停留超過五秒,裴凜就會大手一揮買下。這讓安易有些頭疼,畢竟有時候她隻是想看看洗潔精的功能,并不是想收到一整箱的香檸洗潔精。
裴凜看上去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好像骨子裡天生就帶着冷漠和距離。但和她真的相熟一段時間,會發現裴凜簡直是世界上最聰明善良的孩子。安易親眼見證她從文華的紅榜單末尾爬到前三,又組織同學成立流浪貓保護協會,這樣的裴凜在安易心中,和超人沒有區别。
這樣好的裴凜,為什麼要和自己做朋友?
冰冷的過道漸漸模糊,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最後在安易的臉頰兩側串成線狀珠簾。背部的疼痛和腦袋遙相呼應,痛得她幾乎透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