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梅花,我們也可以去遊樂園,不然,我們一起看場電影?”
她每說一句,簡宇的太陽穴就跟着突突跳三下,陸越炀的眼神就暗淡幾分。
“聽說最近有部高分的愛情片,我們不如……”
“簡醫生,今天就到這裡吧。”陸越炀從餐桌邊起身,擺出了請客離開的表情。
于是,回訪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一出門,簡宇就開始憋不住牢騷:“不是我說你,越炀,本來我們這行就不能給熟人做咨詢,你倒好,不是找我就是找我的老師……”
“排名和榮譽并不應該是你挑選咨詢師的标準,你太心急了。”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男人,繼續道,“你朋友的情況不穩定,究其原因還是當年的心結。你把她保護得太好,比起在平時安撫她的情緒,以适當的方式直面傷疤也不失為一種辦法——至少對于抗拒就醫的病人,我們有時會采取這樣的措施。”
陸越炀沒說話,靜靜地送他到門口榕樹下的車前。
簡宇和陸越炀在機緣巧合下成了三年的大學室友,三年後,陸越炀出國。
在那之前,簡宇也曾在心底羨慕過這位風靡校園的傳奇人物,他和陸越炀都屬于天賦型選手,可和陸越炀做室友的那些年,讓他再次看到了與真正的“天才”之間的距離。那是一道他還未嘗試與之比較,就已經清楚地看見自己結局的,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在他眼裡,天才們總喜歡用雲淡風輕的語氣将自己的努力一筆帶過,這群人在大衆面前總帶着似有若無的炫耀,可陸越炀這人卻沉悶得可怕。除了偶爾消失的時間,他的生活都被學習填滿,留不出一分一秒的松弛。除了與學習有關的事情,陸越炀極少與異性接觸,可以說,他甚至不太和“人”接觸。但這家夥每回的心理測試都是非常漂亮的分數,這讓簡宇生出幾分後怕。
“你有沒有想過,和她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簡宇站在車把手邊,看着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心裡很不是滋味。
天才不是應該有天才的活法麼,為什麼這棟房子卻困住了兩個人。他為他感到遺憾。
積了雪的榕樹在陽光下閃着光,簡宇一開口,嘴邊就冒出一串白汽。陸越炀在他的目光裡做了回應:“沒想過。”
“行,下午三點我飛首都,在那之前有任何事情,我們保持電話聯系。”他歎了口氣,知道多說無益,拉起冰柱似的把手上了車,“還有,你們倆真應該好好聊聊了。”
陸越炀點頭示意,送走他後沿着濕漉漉的小道回到了房子。
“……可是,這對我們來說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麼……期待你的好消息,哥哥……”裴凜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半掩的玻璃門内傳來,陸越炀推開門,把玩着水晶跳棋的女人挂斷了電話。
陸越炀将她落下的開衫撿起,習慣性地拍拍,再披到她的肩上:“這樣暖和些。”
裴凜卻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望進他清亮的眼睛:“陸越炀,我覺得……我們需要分開一段時間。”
“為什麼?”
陸越炀的口中很少出現疑問句,所以裴凜沉默了很久,才給出自己的理由。
她的聲音平靜而堅定,一掃往日的懶散或陰郁。
“我不希望你為我囿于此地,陸越炀,你應該有更輝煌盛大的未來,你的身邊圍繞着的,應該是被你拯救于傷痛的人們的贊頌,而不是一個無端耗費你時間和精力的我。”
這是裴凜第一次表述自己的内心。
因為讨厭結局,所以拉扯着彼此。
因為害怕分别時太過悲傷,所以隻好藏起自己的心意。
可結局終會到來,無論遺憾訣别或是皆大歡喜,結局都會如滾滾的洪流向時間的盡頭進發。
“截至今天,我們一起生活了342天,你很好,萍姨很好,劉阿姨也很好……就像每個故事都會在末尾公布結局,我想……”裴凜看着他的眼睛,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靜默地望着站在陽光裡的男人。
陸越炀剛巧站在窗戶邊,紗簾在兩側垂落,他整個人便沐浴在冬日金色的陽光裡。而裴凜坐在茶幾邊,離窗戶或是玻璃門都有不少的距離,客廳采光好,幾扇通透的玻璃窗和玻璃門顯得偌大的客廳寬敞明亮。可即便如此,兩人身上的光影分割卻泾渭分明。
她靜默地注視着男人,恍然察覺他和少年時期相比,輪廓好像變得更為成熟,柔和的五官也隐隐顯出幾分克制的攻擊性。
無聲的對視中,她開了口。
“我們不要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