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時火勢才徹底停下。
平安鎮的所有村民都站在外面,面帶悲哀之色,就像是每個人臉上落着的灰燼一般,徹底湮沒生活希望。
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剛開始是小聲抽泣聲,再然後聲音漸大,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這是平安鎮所有人的口糧,是春日裡要播種的希望,全部毀于一旦。
哭聲響在耳邊,黎臻剛開始還沒怎麼樣,過了會也抽抽搭搭地哭。“宿星哥哥,是不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沒有飯吃了?”
宿星一身的灰塵,衣服還有被火燎過的痕迹。
知道着火之後,他想都沒想就來救火,甚至試圖沖進火海裡,幸虧被牧野一把撈住。
他也難過。
又要沒飯吃了,和多年前爹娘不見時一樣,一無所有了。
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酸澀悶漲,好像被其他人感染的也想哭。
但到底沒流出眼淚,還能低下頭和小孩道:“想辦法,總餓不死的。”
四歲就獨立生活沒餓死,如今他八歲,更命不該絕。
“有什麼辦法,全都沒了,沒了,全沒了!”
站在附近的一個嬸子捂臉痛哭,蹲在地上的眼淚就沒停過。哭聲越來越大,最前面站着的鎮長捂着胸口,突然臉色發白昏厥倒地。
“鎮長!”
“爹,爹你怎麼了?”
現場騷動起來,牧野護着廖大夫穿過人群,“都讓開,讓大夫看。”
診脈之後廖大夫連忙将随身攜帶的針包打開,這時候鎮長已經臉色煞白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了。
“氣急攻心,有中風之狀,來兩個人按住他的手腳,其餘人散開讓空氣流通。”
空氣裡漂浮着谷物燃燒後的灰塵,廖大夫叫人脫了外裳擋風口,避免風吹過來堵住口鼻,然後讓小聾子打下手,沒一會就施針結束,片刻後,鎮長悠悠轉醒。
一夜而已,鎮長像是老了好幾歲。
鬓邊的白發随風亂顫,他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坐在地上看着倉庫的方向。
事到如此,說什麼都晚了,隻能盡力彌補損失。鎮長理智回來,虛弱的聲音道:“等火徹底滅了,你們過去瞧瞧,或許有剩餘。”
牧野和胡安打頭陣,老弱婦孺靠後,青壯年跟上,從黑色的灰燼裡尋找希望。
可是整間庫房都燒着了,裡面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幸免?
越找胡安心越沉,隻能将烤的焦黑的肉撿起來,掰開碳化的外殼,瞧見裡面還有一指厚的肉心能吃,他便默默收集起來。
“這裡!看,有種子!”
有人高喊,所有人都激動的看了過來,就見那人旁邊有個小水缸,水缸裡泡着的正是第一批要播種的谷物,冒着微弱的綠色嫩芽,是所有人的希望。
“真有,太好了!”
所有人都聚過來,連鎮長都讓人扶着他,顫巍巍的走過來,有人要伸手撈種子,鎮長呵住,他道:“我來。”
說完,鎮長挽起袖子,緩慢的将手放入水裡,撈出一把種子。
不知道是誰問:“鎮長,這麼大的火,就算缸裡有水,水也熱了吧,種子是不是煮熟了?還能播種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急了。缸裡不是種子,是平安鎮所有人的希望。
鎮長把種子舉起來給大家看:“瞧瞧,都已經要冒頭了,放心吧,這缸種子能用。”
牧野不太懂這些,定睛一看,确實能看見種子上帶點綠。
鎮長吩咐人将大缸運去他家,剩下的村民則是自發在灰燼裡找食物,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
大黃也跟着來了,黎臻摸着大黃的腦袋,指揮道:“去找吃的,但你不許吃,找到交給宿星哥哥,知道了嗎?”
大黃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一雙大眼睛水靈靈,帶着委屈嗚咽一聲,四隻蹄子邁開去幹活了。
狗鼻子确實比人厲害,在大黃的幫助下,一共找到一竹筐的東西,上面雖然都是炭,但削幹淨裡面的肉還是能吃的。
忙活到了晌午,鎮長兒子代替鎮長來發話,将那些食物一家分了一些。
“大家别急,我爹說明日就組織人進山打獵,現在入春,林子裡還有不少蘑菇野菜,保管不會餓着大家。”
“什麼時候種地啊?”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鎮長兒子臉色微變,但大家并沒有注意到,因為他很快就回答:“我爹說快了,是大事得他親自主持。”
各回各家後,牧野收拾裝備,宿星磨刀。現在沒吃的,他們隻能進山打獵過活。
隻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林子裡又有藤蔓躍躍欲試,幸而牧野和宿星經驗豐富,這才沒什麼大事。
二人連忙将此事告知鎮長,鎮長一臉為難。
“牧野啊,如果村民進山打獵,能否請你保駕護航?”
牧野皺眉:“鎮長,方才已經說了,之前冬日裡藤蔓凍僵不活躍,現在萬物複蘇它們也要喝血吃肉,貿然進山打獵很危險。”
鎮長還在争取:“讓胡安他們幾個好手去,加上你和宿星,想必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