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冒雨沖過來,到的時候屋裡已經亂做一團,所有人都在跑,生怕被屋裡的那個屍僵抓住吃掉。
屍僵年歲不大,瞧着和宿星差不多,動作也緩慢甚至手部腐爛到腕子處,露出森森白骨。他發出令人心驚的嘶吼聲,嗅到活人血肉氣味,叫聲越發的駭人,外面隐隐也有屍僵的叫聲,宿星暗道不好,恐怕村子裡其他地方也不太平,但他管不了那麼多,唯有先解決眼前這個。
“讓開,都讓開!”宿星大喊。
可屋子不大站了七八個人,又被屍僵追趕着不敢停下生怕被咬,所以沒人讓開,反而因為有宿星加入而更加亂起來。
宿星舉着砍柴刀怕傷到無辜村民,隻得别在腰後,試圖從空隙中鑽過去解決屍僵,但往往剛前進幾步,就有村民狼哭鬼嚎,宿星惱怒,大喊道:“都往外跑!”
外面傾盆大雨,大家夥兒一時竟然沒想起來還可以逃到外面,經宿星提點,立刻沖出去甚至不怕被雨澆濕。
瞬間,就隻剩下那個咬人的屍僵和宿星,極為方便宿星做事,手起刀落,那屍僵心口處爆出黑色血迹,然後身體僵直猶如石頭似的,直接倒了下去。
外面雨大,宿星得清理這裡讓村民們進來,拖着屍僵往外去的時候,有兩個年輕村民來幫忙,一起将其扔在院子角落裡,打算等雨停了就安葬好。
“都是苦命人啊。”有老者感歎道。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隻求自保。”有人應聲。
正如宿星所料,村子裡确實有不少屍僵。但可能村子許久不曾來人,這些屍僵陷入了沉睡狀态,直到平安鎮的百姓們過來,屍僵像是聞到骨頭的狗似的,冒了出來。
“有人受傷嗎?”
雨勢小一些的時候牧野來詢問,見宿星渾身濕透,便知道他出手保護大家了。“你沒事吧?”
“沒事,所有人都沒事。你們那呢?其他人怎麼樣?”
牧野臉色有一瞬間的古怪。
原本計劃是他帶人提前探路,就算不安全也能先清理,保證安全了再讓大家進村。但沒想到大雨來的突然,大家等不及直接來了,雖然所有人都有遮雨的地方,但不像之前那樣有保護的人,沖散的人來到一間房,甚至有都是老人和婦孺的房間。
牧野感覺不好,在聽到嘶吼聲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沖過去,但還是完了。
他進屋的時候,一個成年男子屍僵正伏在地上啃一個女人。那女人口吐鮮血,面朝着門口,雙目瞪大,死不瞑目。
屋裡已經沒人了,其他人早就跑了出去作鳥獸散,隻有一個幼童站在門口喊娘。
牧野解決了屍僵,卻救不回咽氣的女人。
胡安帶着人去解決其他屍僵,鎮長沖進雨裡,打算将孩子抱走。
“我不走,我不走,他們推我娘,他們推我娘啊!”
小孩子重複着一句話,鎮長面色大變,牧野則是面色冷了下來。他直接叫來幾個當時在這個房間裡的村民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村民們支支吾吾。
“小孩胡說八道。”有個村民說。
另外村民附和:“是啊,小孩才幾歲,肯定是吓壞了亂說話的。”
牧野冷眼看他們。“事發時到底怎麼回事?”
“當時太亂了,我也沒看清,所有人都往外跑擠在門口,好像趙家的跑的慢留在最後,這才被屍僵抓住的。”
“對對,就是這麼回事。”
在場的幾個人口徑一緻,牧野沒說什麼,他默不作聲又找到幾個當時見證者,這回是分别詢問。
大多數人都會說當時亂沒看清,也有說沒留意,但或多或少心虛,讓牧野摸出點不同尋常來。
牧野找來鎮長,将這些人口供不同的地方複述一遍,鎮長聽完沉默了。
就算不在現場,他也能想到具體是怎麼回事了。
大抵是當時在場的人被屍僵吓破了膽,逃跑時候門口又太擠,怕自己被咬到而找了個替罪羊。
将落在最後的母子推了出去,母親為了保護兒子反推了兒子一下,讓他随着人流出去,自己則是更倒退一步撞上屍僵,從而被咬死。
然後那些人就都跑了,年幼的孩子站在門口,目睹了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畫面,會像是酷刑一樣,在午夜夢回時鞭撻他,直到他死亡。
“鎮長,人不能白死。”牧野說。
可能怎麼辦?誰也說不出究竟是誰推了女人,也或許,所有人都推了。
誰說村裡百姓愚昧無知?他們知道法不責衆。
鎮長歎了口氣。“你容我想想。”
牧野步伐沉重的走了,來找宿星他們,生怕他們也出事。幸好,四個年幼的孩子被宿星和廖大夫以及小聾子照顧的很好,除了被雨澆濕外沒有大礙。
牧野将事情說了,廖大夫也明白其中關鍵,沉默下來。
“總之,孩子們都别離開眼皮子底下。”廖大夫低聲囑咐,“現在世道亂,人心也亂了。”
保不齊會再出現這種情況,到時候就算能懲罰那人,死去的人也回不來了。
雨沒有停下的意思,鎮長派了人挨個地方送吃食。那批不能種的種子被烤幹磨成粉,本來不多的,但磨粉之後可以用水煮成糊糊,一人分上半碗,也能抵上一天,鎮長打算靠着這些先熬上幾日,路上慢慢再搜集吃的,盡量滿足大家。
發了粉得自己煮,他們房間裡除了相熟之人外,還有五個村裡人。廖大夫親自下廚,煮了一大鍋,先給餓的眼巴巴的孩子們分。
“廖大夫,我也餓了啊。”有個年輕人不滿。
宿星斜眼看過來,雖然小少年個頭還有待長,但氣勢十足,道:“等一會不行?”
如果宿星是普通的小孩,年輕人肯定會嗤笑小孩膽子不小。但他們都知道宿星能殺屍僵,因此對他多少有幾分懼怕之意。那年輕人縮着脖子不吭聲了,黎臻他們也順利吃到第一碗米糊糊。
“好香啊!”
糧食不多得節省着吃,因此所有人一天隻能分上這麼半碗吃的。早就饑腸辘辘的黎臻笑眯眯,舀起一勺舍不得全部吞掉,隻用舌尖抿一點含在嘴裡,糧食獨有的香氣散開,細細品味之下還帶着點甜。
宿星吃的就比她快多了,幾口将米糊糊吃完,用勺子刮的幹淨,意猶未盡。想了想,又舀了一勺鍋裡的熱水,慢吞吞的喝完,總算有幾分飽意。
屋裡人也都差不多沒吃飽,喝了幾碗熱水鬧個水飽算了。
屋裡點着火堆,邊上用樹棍搭了架子,把濕衣服挂在上面烘烤。黎臻和小花還有妞妞他們,并排靠在火堆旁烤手。
小孩子就是這樣,天大的事一會就忘了,這麼會兒幾個小孩撿地上燃燒完的木炭畫鬼臉,還比誰畫的更吓人。
“宿星哥哥,你看我畫的,是不是很吓人呢?”
地上一個圓圓的圈,兩個大大的空洞眼睛,還有一排苞米粒似的牙齒,整整齊齊。
旁邊則是小花畫的,兩相對比之下,宿星發現小孩不管是做什麼都喜歡整齊的東西。
“一般。”宿星實話實說。
如果小孩将牙齒畫少一點,把眼珠子畫的再突出一點,或許會吓人。現在的畫隻會讓人覺得可愛,一看就是小孩子畫的。
黎臻也沒失望,轉過頭繼續和孩子們玩。
入了夜,雨依舊沒停下。廖大夫招呼所有人将屋裡的桌椅闆凳們搬在一起,又找了被褥鋪上,讓身量小的孩子們睡在桌子上,大人直接打地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