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有身孕的消息眨眼就飛出了我居住的小院,在趙謝兩家裡不胫而走。阿娘很興奮,因為她要當外祖母了;我婆母很興奮,因為她要當祖母了。
于是這一個外祖母一個祖母便又開始因着我的肚子湊在了一起,我孕期的反應很嚴重,總是這也吃不下那也聞不慣的。她們二人見狀便想方設法地為我研究起了食譜,各種名貴藥材好似不要錢般地往那些湯湯水水裡加。可我還是不想吃,每次那些湯碗一端到我跟前我就抑制不住地反胃,這樣長此以往,才不過一月有餘,我整個人眼見着就消瘦了一大圈。
謝小五對此也很苦惱,甚至不恥下問地請教起了在翰林院裡的那些養了孩子的同僚。當得知他們家裡的夫人懷了身子都愛吃上些雕花梅子啊糖荔枝啊之類的果脯時,他每日歸家便都會變了法兒的給我帶回來一包子味道不一樣的果脯。每逢休沐時他便會帶着我去茶坊裡聽說書,抑或是去隔壁叫上阿琰一同去望仙居裡點上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在兩家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阿娘開始和我婆母縫制起了小孩子的衣裳鞋襪,她們都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能将外祖母/祖母的心意穿在身上。該說不說她兩的想法總是十分地同步,就好比我阿娘剛把新制成的金項圈放在我面前,馬上我婆母就會拿着個一模一樣的項圈滿面春風的出現在我房門口。
這樣的巧合多了以後,她兩之前的競争欲也順勢被挑了起來。我與謝小五時常望着眼前一式兩份的物件頗為無奈地扶額。她兩每次拿來的東西無論是在款式上還是材質上都是一模一樣的,擺在一起時我們兩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件是阿娘拿來的,哪件又是我婆母送來的。
然而她兩卻能分清誰是誰的。
這樣的猜物遊戲令我難免有些一籌莫展,好在我也沒能苦惱多久,因為我最親愛的長姐這次不負衆望地又打了場勝仗。
長姐這次是在我女兒辦完百日宴後沒兩天回的京城。長姐這次回京比上一次還要風光。京城的百姓夾道歡呼,他們高舉着胳膊,一聲又一聲興高采烈的“定安侯”将氣氛推至了巅峰。街邊的酒樓茶坊鱗次栉比,有帶着幕籬的世家小姐們站在二樓上憑欄而望,也有穿着錦衣公子搖着折扇好奇地打量着那坐在踏雪烏骓上英氣飒爽的女子。不知是誰先朝着長姐扔了幾片花瓣,周圍人頓時像是得到某種啟發般紛紛找來花瓣如施雨般朝着長姐傾灑而去。在這喧嚣濃烈的氣氛裡,有人注意到了跟在定安侯身後的那一輛平穩的馬車,就在大家還在思索着馬車裡究竟坐着何人時,一聲稚嫩而又尖利的啼哭飄出了馬車,将這歡慶勝利的時刻生生劃出了一道八卦的口子。
——定安侯有孩子了?
長姐在聽見這一聲啼哭後,從容不迫的勒馬。于是衆目睽睽之下,大家眼瞅着女侯的部下從那馬車裡抱出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将其遞到了女侯的懷裡。
——定安侯有孩子了!
阿娘聽見這個消息時的心情喜憂參半。喜的是趙家如今總算有了新生命的降臨,憂的是這個孩子的出現無意是讓長姐本就希望渺茫的婚事更加的雪上加霜。
長姐将這孩子丢給了阿娘就徑直趕到了宮裡複命。她這一仗打得不可謂是不漂亮,不僅将屢屢侵犯岷州的蠻族打得潰不成軍,還一舉讓那些質疑她的人的嘴被徹底堵了個嚴實。
先前那些人總說長姐是仰仗了阿爹在軍中留下的部署,所以這才撿了現成的便宜僥幸打了場勝仗。結果還沒兩年,長姐就用岷州這一仗的勝利在他們的臉上狠狠地甩了記耳光。就連陸栩都難得站出來幫長姐說話,他說岷州地勢複雜,他可是花了五年都沒能找到擊退那些蠻族的辦法。長姐謙虛地說着哪裡哪裡,她說若非是忠勤伯世子這五年裡為岷州的民生盡心盡力,這仗啊也不會這麼快打完。
他兩你一言我一語地相互恭維着,隻聽得天子龍顔大悅。聖上的賞賜再度如流水般地帶着世人的豔羨融入了趙家,除此以外,聖上這次還特意吩咐下來,說是要為定安侯熱熱鬧鬧地辦上一場慶功宴。
長姐這天回家時,我便早早地抱着孩子等在了阿娘的身邊。長姐在瞧見我懷裡的小娃娃時眼前一亮,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輕點了下嬰孩柔軟的面頰,似是在确認這孩子的真假:“這是哪兒來的孩子?”
“這是你外甥女。”我笑着将孩子往她跟前湊了湊,“怎麼樣,是不是長得跟我一樣好看?”
長姐有些詫異地望着我:“阿鸢你居然真的和謝微她弟弟成親了?我當初收到信時還以為是阿娘诓我的呢!”
阿娘抱着孩子嗔道:“你妹妹的親事我怎會随便拿來開玩笑?倒是你,還沒告訴我這個孩子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長姐的回答十分地簡言意駭:“撿的。”
“撿的?”我與阿娘還有阿琰三人異口同聲道。
長姐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們道:“你們怎麼反應這麼大,不是撿的難道還能是我生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