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的光輝徹底隐入城際線,陰影中,聖殿高大的建築群有點點燈火次第亮起,守城的衛士換了班,開啟新一輪巡邏,皮靴和馬蹄踏在晶石地面的腳步聲整齊有序。
會言單膝跪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地面,第三次彙報棄夜行程。
他不知道為什麼聖皇同樣的事要問這麼多遍,忠于職責他隻能盡可能一字不落地複述。
淅瀝的水聲裡摻雜着濕漉的腳步,會言還來不及低頭就看到一個半披着浴巾的修長身影從岩石後轉了出來。
“過來。”他聽到聖皇這麼吩咐道。
腦海裡不斷閃過那天不經意瞥見的光裸手臂和閃耀的戒指,會言垂着眼,即便膝蓋隐隐作痛也一動不動。
聖皇拐上小路的腳步等了一會兒,回身沒見到人,便又提高了些音量說了一句:“過來。”
會言捏緊了拳頭,仍舊一動不動,心如擂鼓,直覺額頭有汗滴下來,不知是水霧熏的還是吓的。
緊接着他便聽到啪嗒的腳步快速朝他靠近,聖皇從小路又轉身回來,一邊系腰帶,一邊大步流星地邁近,停在他面前,面色不虞:“你怎麼回事?還要讓我親自來請你嗎?”
會言閉眼不去看那雙保養得白嫩瑩潤的腳背上依稀的紅痕,眉頭皺得能夾碎核桃,恨鐵不成鋼似的咬牙道:“陛下為什麼要這樣!”
說完這句他抿緊嘴唇,擡頭直直看向聖皇,已經做好了被立即滅口的準備。
沒想到下一秒直接被人揪着領子從地上提起來,聖皇的臉近在咫尺,聲音愠怒直擊耳膜:“隔得遠,水聲大,我聽不見!能明白嗎!”
說完,聖皇松開他,似乎是被氣暈了,一手撐在旁邊石雕上,一手扶着額頭捏着眉心。
“啊……噢……”會言怔怔地,須臾回過神來趕緊把聖皇扶去休憩小亭的躺椅坐下。
機器小熊貓送來了茶水,聖皇緩過氣來,放下杯子,斜睨了他一眼:“說。”
于是會言開始了第四遍彙報。
“他真的沒問題?”
眼見聖騎士挺拔的身影離開花園結界,半晌,涼亭不遠處的石雕忽然傳來聲音。
聖皇摸了摸機器小熊貓毛茸茸的頭頂,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審訊這方面,您應該比我在行吧。”
“安德烈将軍。”
石雕沉默了一會兒才接道:“陛下比較謹慎,屬下也是為君分憂而已。”
聖皇撫在機器小熊貓頭頂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用了點力,每次他聽見這個稱呼都牙癢,好一個陛下,好一個為君分憂,在他這個現任君主面前,稱前朝陛下,分前君之憂。
“沒什麼事的話,我要休息了。”聖皇拍拍機器小熊貓的頭,示意它退下,起身解開腰帶,就這麼當着雕像的面換上了睡袍,一身痕迹晃得刺眼。
安德烈一直沒有出聲,直到聖皇踏上鵝卵石小道,才說道:“碎片關系到大陸存亡,您應該上點心。”
走到結界邊緣的聖皇頓住腳步回身,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忽然笑得明媚:“我不在乎。”
生物研究所。
球車比起飛毯快了不知多少,沒花什麼時間便到達了研究所大門。
等在門口的人一襲深藍長外套,見到初逸和霁月從球車下來,推了推金絲眼鏡。
正是岐冥。
“來取資料,碰巧遇上小家夥暴走,順便幫了個忙。”沒等初逸詢問,他就先開了口,“兩位怎麼……”
他指了指兩人身後正在自動停泊的球車。
“買了還是得開一開。”初逸避重就輕。
岐冥也不多話,點點頭:“蕭副團和小家夥在觀察室。”
初逸和岐冥走在前面,低聲讨論着蝙蝠獸族暴走的情況,霁月稍慢一步,沉默着用餘光打量那人棕色微卷的毛絨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