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飛花中,碧雲宮二小姐——碧靈仙子林椿深禦碎花而起,稍作一禮,便落于問飛鴻獨立的樓頭。她與問飛鴻笑語着什麼,叫樓下衆人無法聽清,隻得見他們相談甚歡的模樣。
“流雲兄呀,你看這林二小姐對問城主是有情還是無意呀?”魏閑勾過流雲的肩頭,好不正經地打量着樓上二人。
“何必在意這些。”流雲毫不留情地将他推開,“若是有情,他二人門當戶對也是一雙佳人,若是無意,做江湖好友照樣是佳話一段。”
“哎呀,走這麼快作甚!”魏閑急忙忙追上撥開人群離去的流雲,“好不容易見到城主一趟,果然如傳聞那般面若好女啊。”
流雲忽然指向城主府大門。
魏閑:“唔?”
“你這麼喜歡他,大可去府上求職,你實力如此,若自請做家仆,定然不會被掃地出門。”
聽出他話中不滿之意,魏閑笑道:“怎麼?流雲兄,我是哪裡惹到你啦?”
“有這工夫,不如琢磨你該如何在試仙大會取勝,可别輸得太難看。”
“哈哈!哪有如此執着!今年不成那便三年後再來,三年後不成便再三年,橫豎隻是湊個熱鬧罷了。”
流雲也跟着笑了一聲,“你倒是看得開。”
“道中人,要自在些才好。”
為年輕城主增添容光的夕陽漸漸沉了,天色也泛着昏意,流雲辭了魏閑夜裡同遊的邀請,獨自回客棧休息去了。
客棧樓層不低,從窗口能望見城主府内那棵參天繁茂的桃樹,叫流雲不由得喟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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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仙大會開幕那日,魏閑軟磨硬泡了半晌才把流雲拖出客棧的門檻。
“這等熱鬧都不湊?你究竟來飛雪城做什麼?”
魏閑把流雲拽到人潮熙攘的主街上,除卻來參加大會的子弟、散修外,城中來圍觀的普通人也不在少數,畢竟構建起飛雪城如此基業的,不僅是曆任大能,還有對仙家而言朝生暮死的尋常百姓。
飛雪城一派盛世圖景,魏閑見識甚廣,一眼掃過便能認出幾位說書人筆下的紅人,譬如那金綏玉冠的金陵洛家小公子,又或是一柄短刀驚魂的傅氏遊俠。不過對流雲來說都陌生得很,一群初出茅廬的小輩罷了。
“流雲兄,我要上了,要為我鼓勁哇。”
魏閑運氣而起,一躍而上台柱,“依你看,我勝算幾成?”
“重頭戲還沒開始呢,你先怯場不成?”流雲笑罵一聲,展開手中折扇揮他上場,“赢漂亮些。”
這還不算是試仙大會的正式開始,不過是各方人試試手的地方,以散修為多,世家門派弟子通常不願摻和,赢不體面輸卻丢人。不過魏閑不是如此拘束之人,有熱鬧便要湊一腳,輸赢倒要排第二了。
流雲心知這樣的場面對魏閑而言不在話下,便戴牢了鬥笠,退至會場外圍。
賽台四周有浮石高懸,是給各大宗派的長老先輩準備的觀戰的好去處。試仙大會三年一屆,說是各家輪流操辦,其實大多時候都在飛雪城。小輩散修都會在此煉仙台上一展身手,也是為自己博機緣賞識的機會,若是天賦異禀的後生,一局賽了就被哪位大能收入門中也是常有的。
操持一切的飛雪城主自然居于主位,流雲一眼便能望見端坐高台上的紅衣城主,眉目已褪去了少時稚生生的柔美,愈發顯出豔冶惑人。
流雲在自己身周設下了遮蓋氣息的咒文,隻要他不願,便無人能探他行蹤。
半柱香的工夫,魏閑便已從賽台上禦劍而下,除去袍子被削了半截外,并無其他傷處。
“好生厲害的年輕人,”魏閑飄飄然落在流雲身旁,故作苦惱地扯了扯衣擺,“哎呀哎呀,我可沒有多餘的袍子了,飛雪城衣食皆金,流雲兄再借我些銀子可好?”
流雲知他不過玩笑,随口應道:“你包裡不還有靈石麼,換了便是。”
“那可不成,哪有用粟米換蟲蟻的道理。”魏閑擺擺手,“我還得留着修煉用呢。”
試仙大會還未正式開始,這時候不過是年輕人打鬧過場。流雲沒什麼興趣,壓低了鬥笠,往附近的茶攤上一坐,看煉仙台上刀光劍影。
不過眨眼的功夫,魏閑就已跑沒影了,流雲便讓攤主先别上給魏閑點的那壺茶,等人回來時怕是茶都涼了。
人群鬧哄哄地往煉仙台湧去,不知是什麼動靜。這茶倒是香氣撲鼻,應當是就地取材,用的飛雪城中種了滿街的桂花——這倒是問城主的愛好,飛雪城中四季花開,皆由靈力滋養,花團錦簇的叫人看了便心情稍霁。
紅衣飄揚,本該端坐主台上的問城主竟在衆人注視下落到小輩紮堆的煉仙台前,禮數周全地抱拳相敬,“這位前輩,在下貿然打擾還請見諒。在下遠觀前輩劍法,開合之間暗藏龍蛇氣象,隻是走勢刁奇,不似尋常劍招,倒像是鞭法那般。”
這被問飛鴻恭恭敬敬以“前輩”相稱的,不是旁人,正是上台去湊熱鬧的魏閑!
魏閑那張嘴哪裡藏得住事,撓撓頭便将他供了出去,“或許如此吧!說老實話,這幾招也并非我自己鑽研,而是與我同行的友人所授。”
流雲手中的陶杯都要掐碎了,恨不能當即沖上去把魏閑帶下來——當然是不可能的。
才片刻不留意,這二人竟就過起招來。魏閑實力不俗沒錯,但與名冠天下的飛雪城主相較還是遜色太多,很快便被抓住了破綻,大大方方收手認栽。
問飛鴻莞爾,“這劍招果然不凡,若有機會,在下也想與那位結識一番,不知可有此緣分?”
真是圖窮匕見,唯獨魏閑渾然不覺,大咧咧地擺擺手,“他也來了的,就擱後面坐着——诶?”
流雲在桌上放下塊碎銀,隐入人群中,有隐匿氣息的陣法護佑,定不會被人找到。
就不該被魏閑帶來這地方,他本意隻是回飛雪城遠望故人一眼,并不打算和誰有什麼牽扯。
他逆着人潮,回到自己落腳的客棧。這間客棧距城牆更近,飛雪城的城牆是上千年的老東西了,為曆任城主加固過,至今依舊堅不可摧,在昔日戰時也充作據點用過,可稱銅牆鐵壁。
他眸中明光爍掠,城牆上一道光圈明起,不被任何人注意到,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