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輩休要多言,閉嘴!”
“看問城主這樣,想必是早就知曉了。”
視衆人之惑如雲煙,但問飛鴻捏得着實太緊了些。風煙面上當然還是一派的勝券在握,并掌對無銘擺出個請君入甕的姿态,“國師大人,請。”
無銘雖性情難測,卻也不會輕易背信棄義,此時玩味地打量風煙兩圈,便取自己一滴指尖血,虛空畫下引魂之陣,最後一滴血點在淨塵大師的屍身眉心處。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裡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聚!”
以淨塵大師之屍為眼,聚魂陣散出極為濃郁的血腥氣息,随着血魂歸聚,一張肅穆端正的僧人面龐緩緩出現在陣盤上方。
“一盞茶為限,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就抓緊吧。本國師倦了,先不湊這個熱鬧了。”無銘擺擺手,駕鶴飛離。
餘下衆人面面相觑,但到底沒失了主心骨。
“事關寒骨幡,便不多寒暄了。”任平生前跨一步,直面淨塵大師之魂,“淨塵大師可知是何人行此惡舉?待水落石出,仙盟叫其血債得報。”
淨塵大師卻搖頭,“此事請不必追查了,我是自戮以償往昔罪孽。”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然。
淨塵大師鮮少出淨業寺大門,淨業寺僧衆也向來稱其“佛心無塵”,又談何往昔罪孽呢?
“三十年前,我剛繼任住持之位,于山間偶遇一女子。”
風煙挑挑眉,莫非是什麼情債不成?
“當時仙門百家才擊潰魔宗,我知她是逃出的魔宗弟子,但尋求魔宗庇護者衆,未必需要趕盡殺絕,便留她在寺中休養。”
“但最終我迷失本心,在知其為我誕下一子後将其殺死,葬于寺外。”
“無論如何,此乃我之過錯。我不欲将其掩埋至死,還請任盟主将此事告知寺中師弟,并另選能德者掌淨業寺。淨塵無德無功,願自除名于淨業寺,不損師門清名。”
此言畢,任平生也沉默許久,最終向淨塵大師一拜,“既然是淨塵大師所願,任某必當将此言帶到。”
淨塵大師垂下眉眼,不知為什麼而喟歎一聲。
既然有衆人為此而噤聲,當然也有風煙這種家夥不合時宜地開口,“時間不多,我便不虛扯了。淨塵大師,你說你是自戮,可知道是誰取走了你帶來的寒骨幡?”
淨塵大師皺起了眉頭,“慚愧,我是在寒骨幡被竊之後自戮的,因此與那賊人交手過。此人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乃是凜魂峰的蒼霖,真真切切的魔宗餘孽。”
風煙:“寒骨幡落入魔宗之人手中可不是小事,确是如此嗎?”
“那張面容……”淨塵大師沉吟片刻,道,“不會有錯。當年圍剿魔宗時我曾與其師交手,這魔功一脈相承,即便是我垂死之時,這氣息也不會有錯。”
風煙不說話——旁邊的問飛鴻攥得太緊了些,叫他分神,又不好當衆駁問飛鴻面子,隻好咬咬牙忍下來。
有人争着想再向淨塵大師問些什麼,又嚷着說魔宗餘孽或許就掩藏了氣息藏于他們之間,惹來風煙一陣搖頭。
還不等他們多問什麼,一盞茶終了,淨塵大師身前的陣法消散,魂魄也歸入輪回。
風煙揚揚下巴,問飛鴻便能會意,望向無銘,“既然淨塵大師所言如此,飛雪城會立刻排查城内可能的魔宗之人的行蹤。不知在場有無善陣術者?叫諸位待在幻境中總不是辦法。”
在場的善陣術者——明晃晃直指無銘。
無銘不知從哪折來了一截合歡花,湊在頰便,更襯容顔嬌豔,“這幻境呀——本國師精疲力盡了,自己一人恐怕難破,想破此環境,還得風泉主協助本國師這一次,如何?”
他幹什麼就精疲力盡了?擺明了是想把風煙拖下水。無銘還不嫌事大地補了一句,“畢竟你也算本國師半個弟子,如此幻境自然不在話下。”
風煙在心底将此人暗罵了幾遍,但說到底不過是他們二人互相招惹,再将衆人拖在幻境中也無益,不如早些将爛攤子抛給問飛鴻任平生去收拾。
欲破幻境,尋得陣眼便可,風煙與無銘各執一半,按序擊破,偌大的淨業寺山頭便轟然碎去,轉而顯露出飛雪城煉仙台的原本面目來。
飛紅翩旋,滿目春色。問飛鴻是半刻也不願離去,才一破陣便又朝風煙走來,那時候淩滿飛雪城的落紅動人,從他眉心發梢擦過——
是故人踏落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