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快馬可揚鞭,老白奔出去三五步,便慢悠悠地緩下來,任問飛鴻跟上。
既定了去江南的行程,風煙自是不耐一路千山萬水的,捏了道陣法便帶着問飛鴻跑了,隻可惜動陣時未定好落腳點,大抵是風煙自己心中也沒數,隻想着要去江南,可江南三十城,這一下就不知落到了哪裡去。
“師兄!”
問飛鴻在下墜中握住風煙手腕,迎面的水風清爽,這會兒卻不是賞景的好時候。
旋周天之氣,踏一葉之風——問飛鴻緊擁住風煙,落地時輕點水面,激起波漪如蓮,動靜雖大,卻不叫風煙松垮飄着的衣擺沾上點滴湖水。
借水面飄着的荷葉而上岸,老白也慢悠悠遊到了岸邊,甩甩身上水。
風煙手中還捏着半道避水陣,沒派上用場,這會兒若無其事地拍拍手,“多謝。”
他們此番是在城中,一眼便能看出來,街上熱鬧得很,這般戶列珠玑的盛景獨江南才有。隻是問飛鴻也少下江南,一時之間認不出這到底是哪城哪鎮。
“走吧。”風煙招招手,“來都來了,先去找家松鼠鳜魚嘗嘗。”
問飛鴻牽着老白跟上。
一路雖有不少人打量他們,但江南之地也駐紮着幾個修仙門派,他們這樣的來客也不罕見。
“我初來江南時,還是跟着師兄一起,那會兒什麼都不懂,師兄照顧我太多。”問飛鴻瞥着路旁沒有開花的桃枝,“那時候還是江南一年一度的春宴,我不懂什麼詩文,隻曉得跟在師兄身後。”
“後來你應當也去過幾回春宴吧,确實是個結識友人的好地方。”風煙未曾回頭,隻是打量着街邊的鋪子,“可惜這時候應該開過了,否則還能去湊湊熱鬧。”
問飛鴻:“師兄在飛雪城中可從來不愛湊熱鬧,是嫌飛雪城太寂冷嗎?”
“飛雪城都快鬧得我頭疼了,省省吧。”風煙找見一家酒樓,要了個安靜的包廂,上來便點了幾大盤菜——昨日在淨業寺中吃的素齋,味道固然不錯,可到底是不合風煙口味,這會兒急于找些南地口味的菜式嘗嘗。
問飛鴻從盤中拿了塊水晶糕,“師兄此行江南,是有什麼事要辦嗎?”
“嗯,我在江南煙水城有幾間藥鋪,得去一趟。”風煙往軟椅中一靠,頓時松散起來,往窗外斜瞥一眼,好像下一刻就會倦倚在椅中睡去。
聽到藥鋪,問飛鴻便警覺起來,“師兄可還有哪裡未痊愈?可要去藥宗看看?”
風煙閉上眼,“不必,隻是天水落下的病根,尋了幾味藥材調理。”
問飛鴻還欲說什麼,看風煙氣息漸沉,便斂了聲音。
等到一大桌菜上齊,風煙像是小睡了一回,睜眼時還有幾分平常難見的迷糊勁,叫問飛鴻看得心底癢癢,不注意笑了一聲。
隻當這傻孩子又不知自個癡癡想着什麼,風煙拿起筷子嘗味,不搭理他。
“師兄往後——我是說此行再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往後?”風煙搖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索性也沒什麼事做。”
問飛鴻心思不在飯桌上,一雙明眸直勾勾望着風煙,“這些年裡我也去了不少地方遊曆,見識了好幾處景光别緻的秘境,不如師兄與我一同去看看,甚至還有仙人遺府呢,師兄的話能發現什麼也說不定。”
風煙笑笑,“我可不和你們這些小輩争機緣,這種地方你倒是可以多去看看,趁着年輕勢盛,積攢些名聲不會有錯。在外行走也别太退讓了,你背後的是飛雪城,如今我也在,天水泉也是你的依仗,沒什麼好顧忌的。”
問飛鴻彎彎眉眼,“嗯,我知道的,師兄放心。”
風煙筷子還沒收回來,“笃笃”兩聲敲門響便叫他擡頭,是店小二賠笑着敲門,道:“二位爺,樓下有人找。”
問飛鴻:“什麼人?”
這可叫小二苦了臉,“我隻是個傳話的,哪裡認得那樣的人物,是位年輕的公子哩。”
問飛鴻看看風煙,風煙面上波瀾不驚,隻是道:“那就麻煩請他上來吧。”
飯店裝潢不錯,奈何這個時辰沒什麼人,小有動靜聽上去也清楚,木闆吱呀着,是有人不緊不慢登樓而來。
“問城主,風閣主,真是好久不見。”
來人玉冠金帶,端方雅正,文彬氣儒,正是——安邦侯江宴。
江宴與風煙有舊,五年級也幫襯問飛鴻良多,是位好相與的良友。得見故人,風煙自然輕快許多。
“江世子,不,江侯爺。”風煙正好取杯倒了酒,請江宴入座,“五年不見,别來無恙。”
江宴也不與風煙多推辭,爽快地飲了一杯,“在路上聽聞有兩人一鹿從天而降,淩波不沾,還有一人紅衣佩刀,就猜是你們二位,急忙忙來看了。”
這兩人在一起,不一會兒就滿上了第二杯酒。風煙道:“現在你繼安邦侯之位,應當也不如從前悠閑,怎到江南來了?”
江宴起身關緊了屋門,而複落座,“不瞞二位,我是對東海總督有疑,才借訪友之名南下。”
風煙畢竟在雪原混了五年,遞個眼神,問飛鴻便知道解釋,“如今的東海總督,正是從前那位天子近衛蕭成翎。”
風煙神色微動,靜待江宴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