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淩此險泉之上,問飛鴻也毫無收勢,此人擺明了沖着風煙來,他又怎可能退讓半分。心中思慮無數,手中的刀卻隻有一個念頭:取其人性命,斷之後路。
冉蔚之步法奇異,躲閃自如,并不出手為攻,他偏首之間被問飛鴻刀風挑落了假面,這銀面便也如先前幾樣神兵那般無聲跌入了天水中。
江湖上幾乎無人見過冉蔚之真面目,風煙閑談時與問飛鴻提及過一回,隻說此人有美人骨,皮相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成日戴着假面不知為何,旁人的事,猜不得。
問飛鴻還以為或許是壞了容貌,但如今一見,倒是消了所有揣測。冉蔚之确如風煙所言,有一副美人相,雌雄莫辨,豔得有幾分鬼氣。
他擡袖遮掩,被問飛鴻逮住破綻,逼入絕地。
秋鴻刀被一道浮起的陣法生截住,問飛鴻再如何用力也不得深入半寸,隻能眼睜睜看着冉蔚之咳出殷紅一口血,又擦去血迹,抹在秋鴻刀身上。
“得罪了。”
冉蔚之眼瞳中浮起一方符文,攝人心魄,叫聞九逵亦為之一顫,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那是佛門寶印。
不等他退開,一隻金掌自天而降,直朝問飛鴻天靈蓋壓來,竟讓他想起在九鬼城時被金恩重斧壓制那時候,問飛鴻不得不抽刀斬去,佛掌破散的刹那間,冉蔚之繞他而行,奔向天水泉那一端的院落——是風煙安睡之處。
他不死此心,問飛鴻急忙追去,卻到底慢上半拍。
木門被擊破,風煙之軀已落入冉蔚之手中,他再一口血咳出,潑灑風煙襟前,身周靈力不穩,顯然是此戰已力竭,動用了秘術再鼓靈力以支撐。
他做到這個份上、癫狂到這個份上,問飛鴻還是無法理解。
就在這時候,冉蔚之取出了風煙身軀中的銀針。
那張染血的如畫皮囊下究竟藏着什麼,問飛鴻不知道,也并不想在此時探究。
“風泉主。”
他松開風煙,不失禮數地抱拳一敬,“你知我來意,某便不再多言。”
風煙轉醒,擡手之間,烽火重歸掌中。他盯着冉蔚之,亦分神瞥了問飛鴻一眼,歎道:“飛鴻,你暫不必出手。”
但同時一道心念刺入問飛鴻靈台,風煙語,“我不覺得能再出什麼意外,但若當真到了必要之時,無需顧忌我,誅殺他。”
問飛鴻不敢松懈,緊盯着風煙與冉蔚之,看他們行至天水泉前,烽火燃焰,彼此遙遙相對。
風煙出手素不争先,又出其不意,但今日一改常态,直抽冉蔚之門面。冉蔚之擡手間靈陣疊起,将烽火阻在身前,風煙旋即破陣,步步緊逼。即便是不通陣術之道的問飛鴻也能看出冉蔚之落陣甚至更快于風煙,要知道,風煙已算是天賦異禀,卻也無法瞬息結陣,唯獨國師無銘才有這本事。
“你師承無銘?”風煙果然這般猜測,追堵之時分神一問。
冉蔚之喋血不斷,卻隻是以袖擺擦去,一絲神情也不多,“早年得國師青眼,雖未拜師入道,但也學過一招半式。”
“難怪。”
風煙丢下這麼一句,烽火一鞭将冉蔚之抽飛。他分明殘軀難繼,卻還是支撐着站起,以懷中新血繪陣紋将風煙格擋于數丈之外,并召森然刺鎖直襲風煙後心。
這一招逼得風煙不得不回手,問飛鴻看着熟悉,分明與冉蔚之調他轉向的招數相似。但風煙到底比他多吃幾年油煙,手段也多,雖令烽火回護,手中推一道風刃斬傷冉蔚之側臂。
他顫巍巍站定,錦衣殘敗,盡染血色,卻還是那副莫測的百事不關心的淡然之态。
“可惜天資有限,學藝不精,即便閱盡舊人故卷也隻到此般地步,叫泉主見笑了。”冉蔚之掩唇咳聲,一邊殘軀喋血,一邊虛空起陣以精純靈力圍炸風煙,他倒是泰然,巋然不動一般。
風煙破陣不如冉蔚之落陣快,索性舍了此途,他到底有解陣之眼,一鞭下去能破萬法。
烽火撕卷去冉蔚之一塊皮肉,鮮血滴落天水中,他面如金紙,顯然已入窮途之境,步伐踉跄,竟險些栽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