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簾外是野春浮光,于江南碧湖煙柳畔撒着歡,去年風白清送了風煙一串自個編的小鈴铛,風煙不知該放在哪,便系在了車馬簾前,所幸一路不怎麼颠簸,這點動靜還算悅耳。
問飛鴻俯在風煙膝上,“師兄,還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你也躺不了多久了,幹脆起來吧。”風煙撚着問飛鴻耳側綴着的紅玉翎羽,“你以前常來這地方?”
“唔……倒也不經常,有過幾回,多半是來與江兄碰面。師兄你是知道的,文儒之事我向來插不上話。”問飛鴻翻了個身,揚首叼住風煙頸前垂下的流蘇,“權當看看江南風光了,上回我們來得匆忙,江南盛景都未細看,豈不可惜。”
風煙比他多活好些年歲,自然比他多走個好些地方,詩裡江花勝火的江南都看了無數遍,但風煙清楚問飛鴻到底是想與他同看,這點心思哪裡藏得住。
風煙今日出門也未老實束發,被問飛鴻一拽,俯下身來,墨流覆耳而傾,撩進問飛鴻衣領内。
春衫薄松,風煙發梢溜進問飛鴻衣裡,撓得他不禁縮肩,伸手摟挂在風煙身上。
風煙常點的安神香換了幾味料,聞起來愈發清淡。衣間常熏香,難免染上香氣,問飛鴻埋首在風煙懷中嗅了嗅,偎着不肯松手。
早被膩歪慣了,風煙拍拍他,伸手撚了塊桂花糕吃。
車行至城中,江南竟也沒了當年市列珠玑戶盈羅绮的盛景,顯得寥落非常。問飛鴻皺着眉頭,打量過街市,知這是陳王新令所緻。陳王一令将仙凡别開,這倒不必太憂心,畢竟凡人總有自己的活路,但對江南百商的重壓着實叫人看不過眼,聽說朝中也是議論紛紛,但礙于陳王權勢不敢發。
不論人間如何,這些富貴閑人還是一切如故。
問飛鴻展了請帖,入瓊茗園中。
不論去哪,問飛鴻出行總是免不了應酬幾番,風煙把他推出去,自己躲清閑。在亭間見着了江宴,寒暄幾句,倒是别有所獲。
“也不能怪仙盟,散修之多,他們管不住。”風煙頭疼地歎了聲,“這下怕是麻煩了,想必不日山匪便成氣候,到時候是朝廷動手還是仙盟當先還真不好說。”
“此事既出,蕭成翎自然不肯作壁上觀,不知在其中摻和了什麼手腳。”每每一提蕭成翎,江宴便冷了聲,不見好臉色,“我會借故在江南多待些時日,隻等蕭成翎露出狐狸尾巴。”
風煙早便堅定了絕不摻和這二人之事,含糊道:“江侯爺憂國之心,旁人難及。”
江宴搖搖頭,“今日好會,不說這些。泉主可要嘗嘗金陵美酒?前些日子京中與金陵頒了禁酒令,倒是再難得一杯了。”
“侯爺盛情,”風煙跟着江宴拐過回廊一道,“沒有相辭的道理。”
今日不宜多談政事,問飛鴻随着那群文人去聯詩了,詠的什麼春桃綠柳,風煙沒細聽。
琉璃花窗外是曲水斜枝,江宴給窗台上的赤羽喂了把堅果,風煙倚門遙眺,衆人之中還是問飛鴻這武夫顯眼些,個子又高挑,于菱窗間獨占一格。
風煙攬了窗前飛葉,湊唇邊嗚嗚一奏,到底舊功夫沒丢,還能成個曲來。
為飛雪城主出了名号的那隻火鳥通人性,問飛鴻一哨便越千山歸來,風煙和禽獸處不好,他葉笛一曲,能勾來的隻有目色爍爍的年輕城主。
“師兄好興緻。”
問飛鴻隔窗與風煙相望,觸手隻有一片冷冰冰的琉璃戶,風煙的身形在窗後被朦胧,如隔煙隔霧,猶在紗簾外。
見了他,風煙屈指一敲,驚得檐頭暫歇的小雀跳起,撲翅遠了。問飛鴻笑了,趴在窗台前去湊風煙,“今天天氣好,暖和得很,花也開得好。”
“處處好着呢。”風煙隔空點點他,“煙霞盛景,倒是叫我想起一件舊事。”
“嗯?”